张信礼现在很混乱,好像有股气堵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让他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他现在确信林瑾瑜有新恋人了,这种确信让他慌张、急切、愤怒又懊恼……以及许多别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情绪,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让人烦躁得发疯。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林瑾瑜跟林烨接吻的画面,那个画面他曾经见过的,高中元旦汇演之后清吧的盥洗室里,他看见过林烨去吻林瑾瑜。
有现实基础的想象是那样鲜活,他甚至能顺着接吻进一步想下去,想林烨是如何抱他、如何一颗颗解开他胸前的扣子,如何……
“做了,还怕别人想吗,”张信礼放在桌上的手攥着,桌下的手也不自觉捏成拳,横在膝盖上,他低声道:“谁都好,偏偏是他……你说过不喜欢他的。”
这人是真不会说话,林瑾瑜觉得搞笑死了,他想问张信礼是不是没点逼数,是不是还沉浸在能拿捏他的氛围里没有出来,还以为自己做什么都要向他汇报,吵架了都要去主动跟他搭话啊?他们都分手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就是在跟林烨谈恋爱,”林瑾瑜站起来,颇挑衅地看着他,说:“怎么样?不管是分手第二天,还是第二个月在一起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张信礼也看着他,目光好似要吃人,林瑾瑜哼了声,大声喊道:“老板,结账!”
……
夜深了,拉龙一众人正霸占林瑾瑜的床打牌打得正高兴,就听“滴滴”两声,林瑾瑜两手空空,拿房卡滴开宾馆房间门,进来二话不说,一屁股往空荡荡的张信礼床上一坐,坐完想起这是张信礼的边儿,又气得站起来,坐阳台边的椅子上。
不怪他坐错,他自己的床挤着四个大活人,扑克牌摊得到处都是,根本没空位。拉龙、阿克三兄弟瞅见他进来的这番操作,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寻思:他不就出门买了个夜宵吗,怎么气成这样。
“瑾瑜哥,”拉龙说:“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打你牌,”林瑾瑜现在看见任何跟张信礼有关的人或者东西都来气:“你别跟我……”
他本来想说‘别跟我说话’,可又觉得是不是太冲了点,张信礼是张信礼,他朋友是他朋友,人家又没招他惹他,遂憋了回去,起身去行李箱翻了干净衣服出来,躲清静道:“我洗澡去了。”
大概只有在卫生间他才能清净会儿吧。
阿克道:“嘿,夜宵呢?”
林瑾瑜没答,“砰”一下关上门,开水。花洒哗哗的声音把门里门外分成两个世界,他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大约十多分钟后,房门再次传来滴滴的轻响,张信礼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一大把竹签从提手的缺口中伸出来,红油包在锡纸里。
阿苏欢呼道:“烧烤?还是串串?哥,我爱死你了!”
张信礼现在不需要他爱死,林瑾瑜结完账丢了句‘你自己去给你兄弟买夜宵吧’后扭脸就走了,连个头都没回,此刻张信礼没看见他人影,皱着眉,问:“他呢?”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林瑾瑜,很多也许问得出口,也许问不出口的……一团乱。
“谁啊,”夜宵那味儿可太香了,阿吉馋虫大起,过来就想薅他手里的烧烤,张信礼没给,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哦哦,洗澡呢。”
此刻,卫生间里的水声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张信礼站在顶灯下,好像在想接下来怎么办,大概三五秒后,他看了眼床上乱七八糟的扑克,把手里的袋子往阿吉那儿一扔,道:“别打了,”他说:“都出去。”
“这才十点半,”阿吉说:“再打一个小时,我刚输了,再来几把肯定回本。”
张信礼抬眼看他,道:“说了,都出去,听不懂?”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阿克看他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默默腹诽道:不就出了趟门,难不成谁惹他了?还是韭菜吃多了火气大,这可不成啊,啧啧啧,赶明儿赶紧给他介绍个对象。
拉龙从床上下来,穿好鞋,阿克上去搭住自己弟弟肩膀,没人再说话,纷纷鱼贯往门外走。
就在四双腿马上要迈到房门口的当口,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林瑾瑜裹了件衬衣,扣子也没扣,边擦着头发边懒洋洋出声道:“别走啊,”他说:“再来几局,我刚回来,还没过瘾呢。”
阿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了不了。”
“别不好意思,我刚都听见了,再来几把你准翻盘,”林瑾瑜笑着,没看张信礼,只对他们说:“还早,好不容易聚一起,留下来再玩会儿。”
阿吉几人其实是很想玩的,然而……
张信礼再次说:“都出去,马上。”
于是一众人接着往门口走。
林瑾瑜道:“给我回来。”
只有拉龙回头看了眼,然后很快又在张信礼的注视下把头扭了回去。
门开了又关,其他人一走,这房间瞬间宽敞了许多,连带着灯好像都亮了些。
张信礼说:“他们不会听你的。”
这林瑾瑜早有准备,别说张信礼从小就是村寨里同龄人中话事儿的,就算不话事儿,阿克几个也不会倒向林瑾瑜。因为就像小堂哥和许钊夹在他俩中间时一定无底线无原则帮他说话,当他和张信礼出现矛盾时,张信礼的朋友当然也百分百会选择听张信礼的。
他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扫了张信礼一眼,随手把擦头发的浴巾往衣柜里一扔,不发一言,敞着胸膛往里走。
已经秋天了,虽然寒潮还没来,可温度到底不比夏天,他是听见张信礼的声音才故意出来跟他作对的,甚至连身上的水也没擦多干净,此刻一滴滴水珠顺着敞开的胸口往下流。
张信礼看着他的背影,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问句属实让林瑾瑜发笑,他还问他怎么样,他能怎么样?提分手的是张信礼、删联系方式的是张信礼、离开的、放弃的、不要他的,从来都是张信礼,现在他反过来问他?怎么问得出口?
林瑾瑜走到椅子边,转身坐了,很懒散地靠在靠背上,道:“听不懂你问什么。”
手边玻璃圆桌上放着干净的白瓷商务烟灰缸,烟灰缸旁是包开了封的烟,大概是阿克几人的,他们走时忘了拿。
“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张信礼说:“你回家了吗?”
“没有啊,”林瑾瑜看着那烟,随意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今晚上他重复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杀伤力很大,每次都堵得张信礼哑口无言,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跟我有关系,”张信礼道:“虽然我们……分手了,可总还算朋友,分开之后……你到底是怎么过的?你堂哥没找你?”
小堂哥找了,还给了他几万块钱,只是林瑾瑜自己死倔着不回家,不见他爸爸而已,他犟起来的时候像头驴,吆喝不走,打了倒退。
“我怎么过的跟你有关系吗,”林瑾瑜冷笑了声,说:“朋友?谁跟你说分手了都可以当朋友,你自己默认的?你有时候自我感觉真的太良好了,张信礼,你是不是吃准了怎么样我都对你有好感,所以就算做不成情侣,宁愿卑微地做个‘朋友’,也不愿意跟你一刀两断?”
张信礼沉默着。
林瑾瑜言辞锐利,丝毫不留情面:“你想太多了,在我这里,分开了就是陌生人,一刀两断,谁也不认识谁,没人想上赶着跟你做朋友。”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把锋利的刀子,剜在张信礼心里,也剜在林瑾瑜心里,说这些狠话的时候林瑾瑜自己其实也感到痛苦、难过、悲伤,但他就是想说,想一边痛着又一边爽着。
话音止歇,房间里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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