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胜以为他怕了,揉揉肩站起来,拍拍自己衣服,露出个本是得意半是舒心的笑来,说:“不介意,小梵,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这样,我本来就是过来敬酒的,咱喝一杯,以前的就算一笔勾销。”
哪有这么美的事,想屁吃呢。林瑾瑜永远忘不了那段时间他有多受折磨,一杯酒就想一笔勾销?
但他面上却没露出来半分,戴胜抬手,手下气氛马上给他端来两杯酒,他拿了一杯,另一杯伸向林瑾瑜,让他接:“那我们这就走一个。”
林瑾瑜坐着没动,Evan不失时机道:“慢着,你叫胜哥是吧?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明白,你就端上酒了?”
店里人以为他是这局的东家,某个老板,这时候他先说话最合适,诗涵紧随其后道:“是啊,哎哟,以前过节这么大,这酒这么简单就喝了不合适吧。”
这娘们真多事……戴胜在心里骂道:就是个捞女,出来钓男人的,为个小白脸居然几次三番跟我作对。
分手的时候林瑾瑜跟他聊过好几次,Evan早知道这些事了,却装不知,面露惊讶道:“过节大?怎么回事,还有人敢欺负小林总?”
小林总……这外号林瑾瑜完全不知道他们谁想出来的,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听得人又尬又爽的。
入职合同处理不归气氛部门管,戴胜只以为是小梵又编造了什么经历来捞钱,心里生出一计来,道:“没有没有,只是……他以前在我们这店上过班,哎,没什么事,就是上下级的,平时工作上难免说几句,哦对了,小林总?唉,入职的时候我记得是叫什么来着……”
虽然这老板是个男的,可花酒场上什么奇怪事都有,戴胜干这行十年了,心知虽然老板们都是玩玩而已,可如果被玩的对象太“花”,他们或者她们也还是会介意的。而这个小梵……组里早有传言,那个大客户宁老板包过他。
传言这东西都是怎么难听这么传,戴胜心道这个小梵最好识时务,要是想狐假虎威,傍个老板富二代就伺机跟他过不去,可别怪他掀他老底。
林瑾瑜挑眉,戴胜语气里的威胁意味他听出来了,不过——他没什么老底可掀的啊,他可清清白白,当初迫不得已干这行的时候为了不让张信礼吃醋,还消极怠工,非常我行我素。
诗涵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她不完全清楚林瑾瑜的底细,但中午那顿饭已经让她重新认识了小梵这个人,他不是四川农村出来的,而是上海本地土著,同学不是985毕业或者海龟也是个211,在看起来本科生多如狗,实际一统计,本科率还不到4%的这年,这些人可谓一水精英。
人以群分,虽然不清楚当时他为什么去那种地方跟她当了同事,可诗涵明白这人绝不简单。
戴胜还端着酒杯等着林瑾瑜给个台阶就下,赶紧接了,诗涵心里本来就就也看不起他这种男人,这时乐得落井下欲席石,当即出声道:“慢着。”
她点了支王秀的女士香烟抽着,踩着高跟鞋,女王一样走过来,戏谑看了戴胜眼,笑眯眯夹着烟,往戴胜手里的杯子里轻轻点了两下。
灰色的烟渣飘落进棕黄的酒液里,然后迅速被浸染、沉没,变成深色液体里几点宛如老鼠屎般的阴影。
戴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跟真吃了屎一样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诗涵还是笑嘻嘻的:“没什么意思,让你也尝尝呗。”
林瑾瑜看着酒杯里那肮脏的黑点,想起过往屈辱、恶心的回忆。
戴胜曾经灌过他一桶混了高浓度酒精的抹布水,他觉得跟那比起来,仅仅让人喝这杯酒简直称得上仁慈。
戴胜看起来不打算配合,张信礼眼皮也没抬,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用了大力地把那杯酒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怼到他鼻子底下,道:“喝了。”
戴胜有些忍无可忍了,他耸动鼻子嗅了嗅,没接那杯酒,只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吊着眼睛,沉声道:“当初都是工作职责,我愿意给您敬酒赔罪,可您这就没意思了吧?”
“我看很有意思啊,”王秀脸上一派幸灾乐祸,许钊跟他串通,说起鲸鱼在这家伙手下受的委屈时,他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当时就穿上高跟鞋在他脸上踩八百个窟窿:“罪有应得。”
林瑾瑜说:“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不是要赔罪?好歹拿出点诚意来。”
听他这么说,戴胜脸上那股讨好跟意欲讲和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忿忿之色:“小梵,您别以为随便傍个老板就能来砸场,这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我们可不好欺负。”
“别我们我们的,我又不是来踢馆砸场子的,不过教训教训该教训的人。”戴胜有撕破脸的意思,林瑾瑜语气也不客气起来,说:“你这种杂碎,应该是很好欺负吧。”
而且也该欺负欺负。
他语气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丝轻蔑,怎么激人怎么来,现场又全是他的下属,戴胜这种好指点江山的直男最忍不了这个,面子大过天,稍微赔个罪也就算了,喝那恶心玩样?他以为他是谁?想都不要想!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也别怪他无情了,戴胜表面上在对林瑾瑜说话,实则朝向Evan道:“我说小梵,你在这儿干的时候我可没亏待过你,各种提成好处没少过,别的不说,就那个宁老板,给你下过的单就得这个数吧,”说着用抻开一个巴掌:“还有诗涵,你俩处对象的事我早知道了,可从没说过一点半点的,还有你在外边那些不清不楚的……”
‘不清不楚’这个指的可能是张信礼,一面之缘,戴胜没记住张信礼的脸,光记得有这么个“英雄救美”的角色了。
“……我干这行也十多年,当初一眼就看出你是个有潜力的,我也知道,这行里有本事有头脸的难免乱一点,很正常,所以可从没说过一句半句,一年没听见信,看来是早贴上别的生路了吧?恭喜恭喜,就是可惜了,你在我们店的时候多受欢迎呢,你们说是吧?”
那些气氛美女还要在他手底下混的,当然连连点头附和说是是是。
戴胜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通,洋洋得意等着Evan的反应。他以为那位卡主是林瑾瑜跟诗涵傍上的新二代。小梵这家伙惯会装清高,骗得人以为他多纯来着,新主听了他以前这些“风流韵事”,不生气才怪呢,就算不当众甩他几耳光,必然也要摆点脸色,到时候慌的只怕就是小梵了。
所有人都看着夸夸其谈的戴胜,林烨、许钊、王秀拼命忍着才没笑出来,黄家耀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智障儿童。
戴胜沉浸在自己畅快出气的美梦里,滔滔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搞什么演讲。过了许久,这厮终于眉飞色舞地叭叭完了,他勾起嘴角环顾四周,满以为Evan脸色一定十分难看,谁知——
“说完了?”Evan掏掏耳朵,抱着手,说:“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今天——是小林总的生日,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来给他庆祝的。”
许钊紧随其后道:“确实,我们都是他的小弟。”
王秀说:“哦嚯嚯嚯嚯,傍富二代?你搞错啦,鲸鱼本人就是哦。”
黄家耀则道:“造谣侮辱他人可是犯法的,根据《刑法》第248条,我们有权对你提起诉讼。”
诉讼?戴胜简直要笑了,这群人在说什么无稽之谈,还富二代的,小梵要是富二代,还能落到他手底下?
富二代也是分等级的,林瑾瑜自知自己不是什么X国大集团唯一继承人级别,不过……嗯,家里马马虎虎也算有点小钱吧,在一夜店面前腰杆子还是能直的。
他没说话,只高深莫测般喝了口酒——电视里都这么演,装逼嘛,谁不会呀。
跟这龟孙多费口舌纯属浪费时间,许钊冲张信礼使了个眼色,张信礼会意,上前几步,好似要来硬的。
他手劲不小,给林瑾瑜出气又没留手,刚那几下弄得戴胜痛得要死,房间里的气氛大半都是小女生,没人敢出头拦他,戴胜那身板一看就不是他对手,当即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道:“干什么?还想动手是怎么的!”说着手往腰后对讲机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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