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怎么办?”
林瑾瑜试图叫个代驾,发现也根本找不着,第一这地方本来就不公开开放,知道的人很少,第二来的人基本没几个没有自己的司机,代驾来了也无用武之地。
“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没代驾没出租。”窗外虫鸣鸟啼悦耳,一番尝试无果后,林瑾瑜放弃了,干脆摆烂开始抽烟看风景。他其实可以给他爸打个电话,让他爸过来把他俩捎回去,但他没打。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激活了体内的什么浪漫细胞,他忽然觉得还是算了,多好的二人世界机会,就这么待着也挺好。
张信礼把安全带解了,关了发动机省油,但没断电,问林瑾瑜道:“听歌么?”
荒郊野外,这貌似是唯一的娱乐项目了,林瑾瑜回了句“听”,把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听你手机里的。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歌手。”
张信礼的娱乐活动属实匮乏,除了偶尔出去打打球,林瑾瑜几乎没见他有什么别的课外活动,二十三年里,他大部分闲暇时间都用来为生存而忙碌了。
张信礼伸手在操作台上鼓捣了会儿,没鼓捣成功。每台车的中控系统都不一样,按键又没有标识,没看过说明书开起来倒是容易,启动些附加小功能就有的摸索了,他摸索了半分钟都没摸索清楚。
“我来吧,咱俩换个位置。”林瑾瑜道:“哎,我还没开过我们家车呢,让我上驾驶座体验体验。”
张信礼便下来和他换了位置。
有点热,林瑾瑜坐进驾驶室,把外套脱了让张信礼拿着,自己专心体验自家车。张信礼把那件温暖的、带着他体温的衣服叠好了放在膝上,等他过这把瘾。
宝马5系外观没得说,内里皮座椅透气很好,但没有设计腰部支撑。林瑾瑜感受了下,点评道:“还行,不过5系内部跟外观比还是差了,开长途估计累人。”
“宝马还是差了”里的这个“差了”显然是个相对概念,张信礼虚心请教道:“那什么车舒服?”他说:“法拉利?”
“当然,那可是没法比呢,”林瑾瑜叭叭,好像他开过一样:“啊,流线型车身,经典尾灯,可敞篷设计,哪儿是5系这腰斩一样的天窗比得了的。”
林瑾瑜过了会儿嘴瘾,全文总结道:“啊,真是我的梦中情车,适合在梦里出现……算了,轿车跟跑车根本没法相比较,轿车里其实迈巴赫坐着还挺舒服的,”他仍在纯打嘴炮,瞎聊:“虽然太商务了,不过舒适性确实没得说。”
张信礼说:“哦,喜欢?”
“不喜欢,”林瑾瑜道:“而且都停产了,现在只能买到子系,不是那个味儿了。”
“有一个人买到了,”张信礼偏过头去,说:“去找姓宁的,他有。”
“咋,羡慕他有钱啊。”林瑾瑜把音响打开,音量调到适中,开始一首首欣赏张信礼手机里的音乐。
其实拢共没几首。跟林瑾瑜动不动几百首一千首的歌单比起来,张信礼手机里来来去去就那么些歌,各种类型都有,风格千奇百怪,相互之间八杆子打不着,从《爱的忧伤》到The Brothers Four的《500 miles》,甚至还有gay吧神曲《Rain on me》等等等等等。
那些歌很耳熟,都和林瑾瑜有关,林瑾瑜拉过的、唱过的,那年艺术节上他们一起排练过的。
“有点,”张信礼居然承认了:“从上次回欺负的你戴胜那里就觉得,现代社会没钱真不行。这次也是,宁晟凯有钱,所以他是甲方,我、你、林叔叔都得哄着他。”
林瑾瑜手肘往窗檐上一搭,说:“确实。”
确实是确实,但口头上说没用。宁晟凯有一句话没说错,张信礼总是纠结于自己跟林瑾瑜家庭上的差距,但是又没有强烈的、付诸行动去改变的欲望,大概因为他骨子里觉得不可能,他一辈子也无法赶上林瑾瑜。
“所以,”林瑾瑜问:“你打算怎么办?饭桌上跟人a轮来b轮去的挺熟练,我爸让你继续去读书,你又推三阻四。”
一会儿说觉得自己考不上,一会儿说家里有弟妹,爸妈不允许。
“没有b轮,”死心眼子·张信礼纠正他:“只谈了a轮,一步到位是最好,但不现实,不可能谈下来。”
没有风投会人傻钱多到这项目初期成果还没看到,噼里啪啦把abcd轮全签了的,那说慈善家都少了,整个一傻子。
张信礼道:“没想到你爸自己做了an……”‘安’到一半,他改口:“天使轮投资人,你一下就成老板了。”
林瑾瑜面无表情,道:“Angel Investment。”
张信礼说:“是的,就是这个。”
林瑾瑜命令道:“重复一遍。”
“我不会说英语,你知道的。”
林瑾瑜还是命令他道:“重复一遍。”
“……”张信礼只好说:“…Angel Investment。”
“这不就对了。正因为不会说,所以才得说。”林瑾瑜道:“其实我早就已经听过了。记得吗,单位面试的时候。说实话……你发音确实不怎么样,想过我学校的复试只怕很难。”
张信礼自己也知道。他说:“这跟你学校有什么关系,什么复试……”
“考我学校吧,来读研,”林瑾瑜亮出了自己的意图:“别再模棱两可说什么考不上还有你家负担重。”
他接着说:“我们得买房,你还想租房子住多久,十年?二十年?那时候房价还指不定飙升到什么地步去。你没户口,拿更高学历是你靠自己的力量在上海站稳脚跟的唯一办法。”
张信礼提议道:“你有,可以一人出一部分,写你的名字。”
林瑾瑜严肃回绝:“绝对不行。”
张信礼沉默。两年前林瑾瑜跟他提考验的时候他避而不谈,两年后林怀南跟他说时他嘴上总说会考虑,其实根本没行动,因为三跨难度太大了,他怕,怕自己奋斗许久,到头来竹篮打水。
他不说,林怀南不明白,林瑾瑜明白。
“去读研。”
“我……再看吧。”
“去读研。”
“再看。”
林瑾瑜便道:“那好吧,我把我名下75%的股份分一半给你,这样能把你的社保年限减到三年,就是得多出点钱,基数得高于本市平均工资两倍。不过没关系,反正股份都给你了。就这么定了,等公司注册完就去办,。”
张信礼大惊失色:“绝对不行!”
林瑾瑜吼:“那你就去考研究生!”
“……”
四面窗户都开着,灌入的风盈满袖口。时间过得太快,再过一周就又是一年冬天了。
林瑾瑜伸手到控制台开了车顶天窗,把座椅放躺了点,拿自己一条胳膊当枕头,边抽烟边看着头顶洒下的细碎星光。
苍穹下,他们的生命渺小而短暂。
“真美,”他说:“都忘了多少年没见过星星了,市区看不见这样的夜空。”
他看星星,张信礼看他。林瑾瑜说:“像你第一次背我的那天,也像你第一次吻我的那天。”
那时候他跟张信礼说,小时候大人哄他,说每个人在天上都有颗星星,会跟着他走,这么多年过去,他俩的星星还挨在一起。
张信礼眉心一动,指尖拂过膝上饱蘸着林瑾瑜气味的衣服,微微探身去看他。林瑾瑜眼前的星空被爱人遮蔽了,他眯了眯眼,夹着烟的食中二指往自己这边勾了勾,张信礼便听命给了他一个吻。
荒郊野外,四下无人,林瑾瑜显然不打算让这个吻止步于蜻蜓点水,他边夹着烟边压住张信礼后颈,和他在星光下接吻。
“不过是做风投的而已,有什么好羡慕的。”暂时分开时,林瑾瑜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他许诺能给我的,我都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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