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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愿意说,我就没有再问。
只是在被街角那几个小孩狠狠盯住的瞬间,我难免有些僵硬。那种感觉很不好。
冯逍呈笑我没有出息,说他们不敢做什么,瓶子都是你情我愿收的,又不是从他们手上抢来的。
我点点头,强装镇定。
现在他只当我是手下的小弟。一字之差,天差地别。但总归,是要罩我的。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不曾想,这日傍晚,落单的我就在临岸边的公园里被那群小孩团团围住。
第9章 小傻子
他们二话不说就伸手推我。
屁股重重摔到地上时,我脑袋里嗡嗡的。
不得不承认,我是害怕的。
在学校也见过打架伤人被拎到办公室的问题学生,那时老师说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打赢以后坐牢,打输现在住院。”
我打不赢,也没有钱住院。
于是,在他们虎视眈眈的注目下,我站起来,直接问:“你们是来找冯逍呈的吗?”
五人之中为首的光头小孩反倒是最矮的,圆脸圆眼,嘴角带淤。我合理的怀疑,他脸上的伤就是冯逍呈干的。
闻言他明显愣住了,很意外的样子,随后面目便扭曲了一瞬。
“冯小陈?”他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吐出来。要么是他的普通话带口音,要么就是压根没听清。可他没问,我就没解释是哪几个字。
“好,我记住了。”他又说。
然后,他身后四个小孩纷纷对我露出“算你识相”的表情,神态十分社会。
可谁也没有再动作。
沉默片刻,我拎起脚边的麻袋想要离开,却又有人说话了。
“谁准你走的?”
果然,杀鸡儆猴这个步骤,哪怕猴子不在场也无法省略。
光头小孩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靠近,将我手中装满了塑料瓶的麻袋抢走。
“不为难你。老老实实跳进去泡着,等我们走了,这破袋子就还你,否则嘛——”那光头小孩说着打开麻袋瞧了瞧,随后将它踢到一旁,下巴朝晚霞照映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点,笑了,“你辛辛苦苦捡的,就都别要了。”
他身后几个小孩也笑作一团。
闻言,我原本拧紧着的眉头顿时展平。
我是小孩子,又不是小傻子。几乎不需要思考我就脱口而出,“我不要了。”
说话的同时,接连后退几步,趁他们愣神无人阻止的间隙,拔腿就跑。
我很怕他们反悔把我也留下。
果不其然。
不多时,身后的沉默便被打破,传来一阵落水声。
我不知道被他们扔下去的是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
攒了满身的狼狈和委屈。
我是哭着回去的。
等到冯逍呈搞清楚前因后果,冲出桥洞,又湿淋淋拖着那麻袋塑料瓶回来,我才知道被扔下去的是什么。
冯逍呈曾经怀疑我是智障。
可现在,我怀疑他才是。在没有跳进水里捞瓶子之前,他的脑子应该就进水了。
为什么?
一袋破瓶子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他是,那群人也是。
不论一次,还是无数次,我都不会跳。
半夜,我是被冯逍呈咳嗽、憋喘的声音吵醒的。打开小手电筒照明,我挤进他的纸壳小房间里才发现他已经浑身发烫。
冯逍呈大概早就难受醒了,被灯晃得眯缝起眼睛,说话时嗓子也开始发哑,“你、别哭了,好烦。不是给你都拿回来了?还哭?”
“那死光头等着吧……明天、看我不揍死他,臭傻逼、三只手……”
“邱寄,再哭我打人了。”
这时,我才知道,傍晚我哭着跑回来冲冯逍呈生气的样子,实在很像在外面被抢了玩具,委委屈屈跑回家告状的小孩。
唇瓣动了几下,我没有解释,我哭是因为害怕。
他实在太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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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后,冯逍呈便昏沉沉地睡去。
我急的额头冒汗,原地打转。
忽然想起一年级的时候,班级里爆发过一次流感,许多同学都感冒发烧,直到大半个班的同学都交叉感染,导致停课一周。
那之后有次班会的主题就是关于流感预防以及措施。
其中应对感冒发热的方法就有物理降温。
我将毛巾用水浸湿后拧干,放在冯逍呈的额头上。又拿另一条湿毛巾,擦拭他没有被衣服遮盖的四肢和手心。
打开他紧握的右手心,我在里面发现一刻洁白的牙,它曾经安家在我如今漏风的牙床上。
此刻被冯逍呈用力攥着,连手心也留下印子。
他半夜捏着我的牙……为什么?
我没有纠结太久,便把牙收进裤兜里,算物归原主。然后继续给他擦拭身体。
来回折腾了几趟,我把他额头上的毛巾取掉,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果然感觉不到烫了。
但没高兴多久,我又发现藏在他皮肤底下的热度重新冒了出来。
我有点泄气。可是看他烧得脸颊嫣红,唇瓣起皮,萎靡不振的模样,又只得打起精神。
我拿我的水壶小口小口给他喂水,然后重复着擦拭的动作,给他降温。
不知过了多久,我累得眼皮也开始打架,这时冯逍呈却掀开眼睫看我。
他一言不发,可我迷糊间居然还能看懂他眼中的情绪。有点复杂。
我猜,他大概有点感动。
因为换做是我也要害怕,怕对方不管不顾,任我自生自灭。
此时,我的脑袋清醒又混乱,适时又浮现他攥着那颗乳牙的无助模样。没来得及思考太多,行动先大脑一步做出了选择。
为了安抚生病的冯逍呈,我俯身贴了贴他干燥起皮的嘴唇,然后抱住他的脑袋保证,“别怕,不会不管你的……现在我也被你传染了,我会照顾你,但是……”
等病好,你还是当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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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冯逍呈也醒了。
他看起来有点虚弱,但我试了试他的体温,没有那么烫了。
正要松口气,我就听见冯逍呈出声质问我,“昨晚你亲我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可这么说也确实没毛病,于是我诚实地把头一点。
“你是病原体,我如果也生病,就是被你传染的。”
昨晚为了保证冯逍呈四周空气流通,他的纸壳小屋已经被我弄坏了。
我直接挪动屁股后移,同他保持距离还不忘叮嘱,“现在,我们应该保持距离,防止交叉感染。”
他把额头上的毛巾扯掉,脸颊变得通红。
这让我怀疑他又发烧了,正要凑近去摸他的额头,冯逍呈已经先一步大吼出声来,“你有病啊!”
他好奇怪。有病的是他,我有没有被他传染还不一定呢。
可他的声音很洪亮,就要痊愈似的精神。
于是,我指了指被他扔在一边的毛巾,认真道:“是你有病。”
“你看,我治好的。”
冯逍呈脸色顿时又难看几分,却不像生病,倒像恼羞成怒。
不会吧……难道他像我班上那些女生一样,以为嘴巴碰嘴巴就能生出小宝宝?
可我们都是男孩子啊。
我正打算说点什么,他已经愤怒地朝我扑过来,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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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好转一点,冯逍呈就诈尸一样爬起来将我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他打我,我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他却先晕在我身上。
毫无预兆。
我吓得连呼吸也屏住,浑身寒毛立起,干巴巴地吞咽了几口,才敢伸手探他的鼻息。
很烫,还在,冯逍呈没死。
我本就被他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现在紧绷的弦骤然松懈,更是被压得只能张大嘴巴,艰难呼吸。
我默默地躺了会,恢复气力,使出吃奶的劲才把死沉死沉的他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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