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他往我身后探了一眼,“你们回来了,冯逍呈人呢?”
我眉头皱了一下,没说话。
霍熄很有耐心地沉默。
上次在医院分开后,我意识到自己一直先入为主,总是想要将霍熄的两个人格区分开来。
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霍熄都对我表现出视而不见的态度,有一点像是在逃避让自己心烦的事。因此每当他面容平静,变得友好,我便下意识把他当作另一个人。其实不论哪个,都是霍熄啊。
但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在画室。”
我没有和他站在门口聊天的想法,边说边拿出钥匙。
霍熄目视我开门的动作,门打开后,他并没有和我一起进去,却在门即将合上时喊了我的名字。
他今天好奇怪。
我有点害怕他,但忍不住好奇,心跳陡然加快,关门的动作停下来,歪头从门缝中探了一眼。
霍熄嘴角翘了一下,眼神对着我的,“你还记不记得你爸爸,他就要回家了。”
第59章 邱令宜的新世界
我知道。
但确实不太记得了。
因为内心不曾设想过,有朝一日冯曜观出狱后我该怎么和他相处。这是冯逍呈该考虑的事情。
我没有答话。
霍熄伸手推开门,但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外面看着我,“你不想他回来吗?其实当初如果没有你,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我也就不会……”
他话音一转,“所以你应该好好对待他。”顿了顿,叹息,“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无言以对,因为他话里有话对我的指责而皱起眉。
也终于明白他的惬意缘何而来。
原来是冯曜观。
脱离社会十年整的冯曜观。
霍熄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爸爸真的很难讨好对不对?”
我想到过去的片段,不由停顿了几秒,察觉出他言语中的试探,于是以问代答,“那你是怎么讨好他的?”
霍熄大概感受到我的戒备,没所谓地扯了下唇,“我哥出事以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他们想我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然后像我哥一样成为父母的骄傲和主心骨。虽然我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亲密默契,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凭什么我要活成他才能得到认可?所以我偏偏不,哪怕父母以泪洗面,时常透过我看他。
可后来我发现这所有人当中并不包括冯曜观,他把我和我哥区分得很清楚,于是我主动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我哥就可以永远活着……可是他不愿意。”
他神色迷惘,好像重新浸入那种无法取悦讨好冯曜观的迷障中,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但他实在是一个很狡猾无耻的人。
我不应该相信他。
沉默中我还是没话找话地追问:“然后呢?”
发生了什么?
你如愿成为你哥哥了吗?
“然后?”霍熄微微一怔,从情绪中脱离后轻声冷笑,“关你屁事。”
我没有理会他的态度,只是坚持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好奇怪。
分明是主动来找我搭话,为什么现在反而不高兴了,好像我逼迫他似的。最后我想,这实在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我大概知道冯逍呈那些神经质的毛病遗传自哪里了。
想到冯逍呈,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我皱了皱眉,想要快点关上门结束这段谈话。
霍熄顿时伸出手卡住门缝。
我们僵持着,在耐心殆尽,我想要不管不顾合上门的时候,他开始回答我的问题,“我在想,你刚才为什么不否认?”
莫名其妙。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霍熄忽然一笑,“原来想要讨好他的人不是你,是那个女人……十年前,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一个孩子每周给爸爸发的信息,我以为他喜欢上别人,才会不惜出轨也要在外面偷偷组建一个幸福家庭。所以我生气,因此做错了事情,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根本不在意你们。”
他话落,我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从前冯曜观很少来A市的家,我会想念他,对父亲这个角色也有好奇和幻想,但从来没有给他发过任何信息。
因为我始终相信亲情是血缘中与生俱来的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可是霍熄说他看到了…..那只能是邱令宜,那时候我太小了,所以她可以代表我,我也可以代表她。
想到那种可能性,我眨眨眼,没有说话。
他垂眸,鄙夷地扫了我一眼。
又像在透过我看别人。
“所以,你母亲确实是寡廉鲜耻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也是不被爱的第三者……八年,冯曜观都不爱她。”
原来这才是霍熄想要告诉我的。
邱令宜爱他。
我被这种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深深震撼住,许久才回神。
须臾间,我一扫最近的积郁,抬眼,迎向霍熄的凝视。我畅快且不客气地说:“是又怎么样,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反正对我们没有影响。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你应该记得呀,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
从前我以为,她是因为继父的医药费走投无路,才放弃学业选择被包养。
如今有人告知我第二种可能性,哪怕那个人不怀好意,我依旧为那种假设感到开心。
我忍不住地想,她或许本就喜欢冯曜观,只是骄傲和原则不允许她破坏别人的家庭。直至不得不舍弃那一部分坚持,于是她妥协,然后开启另一场赌注。
并不是如同我想象般痛苦、混乱、无耻……她只是在争取她想要的,随之付出代价。
如果我的出生是因为邱令宜想要,那么从前经历的所有将被赋予不同的意义,为给予我生命的母亲忍受一点苦难,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我无形之中摸索到她曾经走过的路,那么喜欢上冯逍呈,因为他情绪起伏,也变成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这是邱令宜也走错的一道弯。她可以,我也可以。
而我会更勇敢。
可是勇敢也没什么用。
仅仅让我在接下来的几天面对冯逍呈时稍体面一点。我觉得很挫败,也迷茫,是以努力回想,试图从邱令宜身上寻找答案。但我没有找到。
反而每每脑中闪过邱令宜最后离开的背影,我都隐隐感受到一股焦躁。
因此,开学后,当余则在开水间询问我和冯逍呈是否和好时,我很郑重地告知他,“这不关你的事。”
余则左手关水的动作慢一拍,右手当即被溢出来的热水烫红了虎口。
我不禁拧眉。
他盖好杯子,才走到洗杯子的水槽前打开水龙头,背对我,用凉水反复冲右手,肯定道:“看来没有。”
我一时无言。
余则也默不作声地专心处理起烫伤的手,直至开水间走进第三个人,我才离开。
回到教室,我把水杯放回赵子怡的桌面上,她拿起来,又摇头放回去,转而审视我,“你怎么回事?它是空的,你主动帮我接水,就是为了在课间锻炼身体吗?”
我有一点窘迫,抿了抿唇,认真地回答她不是。
“我是为了向你道歉。”
“就这样?”
想了想,我靠近她,从她的桌肚里掏出几本闲书,“还有监督你好好学习,没收了。”
高三学生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之所以留在农家乐放任自己放空好几天,也是为了回来以后更快恢复状态。
返校考试我没有参加,也就无从验证是否退步,可赵子怡的排名是实打实在往下掉了。
“……就这样?”赵子怡眼神软了软,旋即气得七窍生烟,“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我不为所动,将闲书收好,拿出下节课要分析的试卷。
“没关系,你妈妈会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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