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又翻出几个信封,上面的字体端正,一笔一画极其规整。只是……这封信寄信人的落款实在使我有些意外——
屈苹县青合村青合小学一年级一班余则(寄)
我恍然大悟。
难怪第一次见面,余则就来确认冯逍呈的身份,后来无缘无故被冯逍呈打了一顿也极其大度,态度尤其偏袒。
以及昨天下午,我偶然在冯逍呈班级门口遇见余则似乎都有了必然的原因。
我想我隐约知道余则是谁了。
冯逍呈提起过,九岁那年,他拿压岁钱买了一批书,涂黑了小半本,才将没有结局的书本捐赠给一所小学。
结果有个小孩一本正经写了信,感谢冯逍呈帮助他们村小学设立了第一个图书角。随后冯逍呈使坏的事情便暴露。
那时听冯逍呈说起,我只觉得这个小孩非常勇敢且充满智慧。
可眼下看过其余几封信,知道了后续。先前还同余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几次,我便要推翻之前的看法了。
余则很聪明,否则当初也不会从乡下考出来,但他也是个老实板正的小孩。
他写信,情真意切是感激,似乎不是原先我以为的,刻意给冯逍呈找麻烦。
难怪冯曜观将冯逍呈吊起来教训,还给青合小学追加了几笔捐款。是以,那每个年级凑不足一个班的学校才得以继续开办。
也难怪……余则格外关注冯逍呈和他的学习成绩。
想到我们同余则的交集,以及余则的行事作风,我不禁抿起唇,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正在这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旋即便被打开。
“我走了。”冯逍呈说。
此时我正盘腿坐在地上,腿边散了几张信纸和一叠信封。
冯逍呈走进来瞟了一眼,“啧”了一声。
我仰头看他,想说什么又咽下。
余则虽然一开始找过冯逍呈,大约是想表明身份当面感谢他的。可后来再没有动静了。
冯逍呈大概不记得了。
就像他也不记得祝郝一样。
“我理了下书柜,发现还缺几本书呢。”想了想,我还是没有说,转而爬起来拿上手机,“跟你一起出门,我要去书店。”
到门口时手机陡然响了两下。
我下意识抬起手机,屏幕直接亮了起来。是祝迦。
-邱寄,祝郝他全都知道了……对不起。
-我拦不住,他往你们家去了。
-
分明站在大太阳底下,我却如坠冰窟,跌落之际又被阴冷的蛇尾缠上。
却吊诡地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解脱感。
虽然一直刻意不去设想这种可能性,但我想我大约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因为……他们真的很难缠。
这时,冯逍呈猝然出声,“邱寄。”
我下意识摁灭屏幕,舔了舔干涩的唇。
抬头正撞见他撩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变故兀自悄然来临,虽然他不会知晓我手机里的内容,我仍不免心虚,开口便磕巴了一下,“你、你看我干嘛?”
“看你一脸呆像,还走不走?”
我眨了下眼,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抬手到脸颊边扇风,“我不想出门了……好热。”
虽然是搪塞他的理由,但今天也是真热。是以我陪他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叮嘱他买瓶常温水,别喝冰镇饮料。
冯逍呈目光在我脸上滚了一圈,停顿片刻,垂眸又不知落到了哪里。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我握住手机的手指还是不自在地蜷了蜷,总感觉他正盯着我的手机在看。
良久,冯逍呈收回视线,转身时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第40章 赤裸的剑
花园中央,我如花草树木,需要立在太阳底下获取生机。
盯着祝迦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我手指动了动。
-谢谢你提醒我。
若祝迦没有故意将这件事告诉祝郝,我大概会更真心实意一点。
原先我担心祝郝知道冯逍呈、祝迦之间的事会借题发挥。如今成真。
祝郝果然踩着点发难。
自从祝迦告诉我那件事后,我大约就明白他的目的了。若我现在将事情推给冯逍呈,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耽误考试。
如果我将事情独自揽下,大概……就要吃一点苦头,免不了产生怨怼。
不管我怎么决定,祝郝都乐见其成。
但这一切只是臆测,尚不能作数。
想了想,我重新点开手机,将余则的电话号码改成了冯逍呈的备注。给他发去一条信息,在得到回复后删除了记录。
“邱寄。”
心绪纷乱,我被太阳晒得发昏,又呆滞了片刻,直至冯逍呈出声喊我。
我抬头那一瞬,他被烈阳的光晕吞噬,再眨眼,他走出来了。
冯逍呈不知何时折返至我面前,他较我高出许多,稍用力地捏住我的下颌,抬起来,认真检查我的脸。
大概我此刻的面色实在糟糕,他再次确认,“真的没事吗?”
我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眼睛,摇了头。
冯逍呈问话的语气很平淡,眼神在我动作后更冷,似乎有点失望。
心虚作祟,他缄默这一瞬,连我耳边的蝉鸣都顿住。静了会,冯逍呈敛眸,扯唇道了声“好”。
我耳边聒噪的蝉声又响起。
-
果然,祝郝见到我并不意外,甚至露出一个笑容,“祝迦好心好意提醒,你怎么不躲远点?”
他大约是满意的。
祝郝是不需要参加高考的人,有车有驾照。踩了一脚油门便将我和祝迦载到目的地,邀请弟弟的朋友去他的小公寓做客。
只不过,何时能走,便要等了。上车前,我在祝郝的注目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
-冯逍呈,我在花吉农8号楼1101室等你,祝郝和祝迦也在。
再见面,祝迦又是怯弱不安的模样。我和他一同落在车后座,车行时,他贴近我道歉,车停了,他仍是小声在说对不起。
真有意思。
到现在,祝迦还在演。
我始终没有言语,自顾自下车将车门带上。里面的人短暂地被困在狭小的车厢中。
我低眸睨着他。
祝迦无措地坐在里面,似乎怕我生气,是以没有立即去拉车门,而是直勾勾地看我,希望我放他出来。
祝郝听见动静绕过来,乐了,“他给你写那些东西……是挺恶心的,但你也不能把我弟关起来吧?”
经他提醒,我记起刻意遗忘的语句,不免恶心。
我转身,避开祝迦的视线,“车门又没锁,他自己可以出来。”一顿,“他只是在装可怜而已。”
“哈,装可怜的往往都会变成真可怜、好可怜。”
祝郝意有所指,我不禁多看他一眼,心中隐隐有种猜想……
我曾经前后问过祝郝、祝迦一个问题。
“再好玩的游戏也总有厌倦那天。假如你弟弟不想装了,你又凭什么让他配合你呢?”
“祝迦,你哥对你好吗?”
彼时面对我的疑问,祝郝沉了面孔,无言。
而祝迦如何回答我?
“他欺负我,我爸会教训他,别人欺辱我,他也要原样讨回来……”他唔了一声,低眉顺眼地总结,“大概、就是不好不坏吧。”
这些同祝迦那天在路上告诉我的事情叠加在一起,还原出祝郝对祝迦的态度,愧疚又忌惮。
那边祝郝已经若无其事替祝迦拉开车门,俯身又低叹,“祝迦,他看起来已经不吃你那套了……你该怎么办?”
后面的话,他问他。我也问我。
该怎么办?
事发突然,不能算作毫无准备,却也没有清晰的头绪。
我实在没有同神经病打交道的经验。
一次性遇见两个,也不知是我倒霉,还是冯逍呈倒霉。依眼前的情况,大约是我更胜一筹。
哪怕已有猜测,在被祝郝要求穿上那条眼熟的百褶裙时,我依旧排斥,甚至产生离开的念头。那是祝迦的衣服。
上一篇:今夜入怀
下一篇:弥赛亚的叹息[悬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