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想起这道女声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在冯逍呈从前的画室,我和瞿克站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的。那时桑节因为和冯逍呈谈恋爱,被家长请了老师,面对责问时也是类似的语气在辩解,气闷又无语。
只这一次,又要平静许多。
联想到现状,我咬了咬嘴唇,尴尬地扣了扣粗砺的墙皮,发觉自己有意无意再次听起了墙角。
无语地站了几秒,我重新打起精神。
是他们挡住了回家的路呀。
桑节一直没再说话,门口安静了许久。
大约在我来之前,他们已经聊了许久,我这一耳朵听得没头没脑,他们各自的情绪却是已经到位,开始在沉默中酝酿。
又等了等,最后,冯逍呈叹息一声,“联考结束了,但我记得你还要参加校考,画室还没开始集训吗?怎么有时间来这里找我。”一顿,“你妈妈知道吗?”
桑节陡然提高声量大声道:“你敢告诉她!”
下一秒,她顿悟似的,笑了一下,像是被气笑的,声音肯定道:“哈,你故意的啊?那段时间每晚送我回家,就为了让我妈管着我不准我早恋?你是不是有病?”她深呼吸一记,语无伦次道:“不是……到底为什么?我爸……给你托梦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但她显然是气昏了头。
据我所知,桑节父亲在她小学时就去世了,母亲没有再婚,一直独自抚养她。
话落,桑节大概也觉得荒谬,旋即否定,“不对,你他妈就24k纯种大傻杯……死渣男……”骂着骂着突然卡壳,迟疑地问:“那你当时在青合说的那些也都是骗人的?”
桑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心。
我怔了一下,回忆起冯逍呈当时说过的话——
“昨晚是你吗?我是第一次喝酒,尝了才知道自己酒量那么差,早上起来就记不清了,但是我听到他们的议论了,所以,昨晚……是你吗?”
他问了两遍。
一直没有人作答。
最后,冯逍呈便善解人意地再次开口,“你喜欢我?”
那之后……两人便有了来往,画室里都传他们在谈恋爱,聂齐齐也经常给我发两人在画室的事情,因为信息太密集太心烦,我还将他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想到这里,我顿时想起来,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取消这个设置,不过,他应该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找我吧。
最后我想,桑节想问的大概不是这个,而是冯逍呈有没有喜欢她。
冯逍呈沉默片刻,无比诚实道:“也不能说是骗,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只是我记错了人,当时你也没有否认那不是你——”
他貌似总是在不需要的时候直白得让人生气。
桑节打断他,让他闭嘴,冯逍呈却是没停,“其实你不该再来找我,你好好准备考试不要想那么多,说不定很快就忘了,就算以后想起来还能算作是回忆,毕竟那时候我对你还算不错吧?”
我听着,忍不住抽气,又紧闭上口。
桑节不知道是气还是恼更多,好半天没了声音。
就在我以为她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时,一记响亮的掴掌声响起,然后是桑节已然恢复冷静的声线,“你真以为自己镶钻了?”
-
门口,巷子里又安静下来。
桑节像是扇完人就走了,又或者两个人正相对无言。
我站在不远处的巷口,在沉默空白的时间里不自觉屏息,面壁,抠着墙缝打发时间。
其实刚才我下意识就要探头,想确认下冯逍呈的脸,犹豫片刻还是怕被发现,没敢看,只好退回来。
我捏住拳,眨了眨眼睫,到底忍住了没有笑出声音来。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说话,就在我心里犯嘀咕时恰好冯逍呈笑了一下。
我顿时一阵恶寒,又因为这声音仿佛在我耳边笑的,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奇怪啊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只有一巴掌吗?她不想再说些什么吗?
我听了那么多,还没有完全听懂他们在聊什么,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冯逍呈是渣男。
他们这番动静好像不小,不知道邻居有没有听见,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冯逍呈大概也是不在意的。我盯着疙疙瘩瘩、坑坑洼洼的水泥墙一直看,脑子里胡乱想着事情,也等待桑节再给他一个嘴巴子。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禁怀疑门口已经没人了。
桑节已经离开了吗?那冯逍呈应该也回去了吧?
想着,我放下抠墙的手,歪头往外瞥了一眼。
只一眼,吓得我心脏骤停。
冯逍呈正站在拐角的地方,总之方才我的动作大概全部被他看在眼里。
他逆着光,但我完全可以想象出他面孔上那一片郁色……这种事被人看到,换成谁都不会高兴,恐怕他还会联想到我给他那一巴掌……新账旧账一起算。
就在我僵立原地,胡思乱想之际,冯逍呈说话了。
“你站在那,是不打算回家了?还是你想等天亮直接去上学?”
两个选项根本没差。
但他似乎没有要提及刚才的意思,于是我干咽了一口,决定忽略我们冷战许久,囫囵话也未说过一句的事实,连忙回答他,“回家,我回家的,现在就回。”
话毕,我立刻走出来,假装无事发生,自然地往家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我身后的书包就被人扯住,“这就算完了?白听我一场戏?你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当时我只顾着攻击他,其实事后回想也觉得不太讲道理。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我不想为难自己,反正我是决心不再喜欢他的。
只是……他这么说出来,此刻才听完墙角的我就显得很尴尬,想了想,我决定忽略他最后一句话,于是转身,顺便甩脱他拉住我书包的手,努力严肃地看向他,提醒道:“唔……声音最好再轻一点,邻居应该还没睡,就算睡了也要被你们吵醒出来看热闹的,那看白戏的人就不止我一个了。”
冯逍呈听完我的“观后感”,微微冷笑。
我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小步往后退了退,然后干笑一声,“还有……就是,没了。”
冯逍呈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许久,陡然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地越过我,打开门回家。
我呆了一下,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回到房间学习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余悸,然后就是漫长的心不在焉。
勉强学了一个小时,脑子仍旧是不由自主便闪回刚才的画面。桑节说的话,冯逍呈的态度,和他们两个一起被老师家长抓过早恋的关系比较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最后我只好先去洗澡,慢吞吞冲完热水澡,浑身上下都放松了,脑袋里的杂念也清空不少。
我摸到书桌前,重新拿起做到一半的习题,这一次,很快就进入状态。但又似乎过分沉溺,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是凌晨,我放下笔看被密密麻麻填满的习题,许多是完全可以跳过的题,也被一个步骤也没省略地答了上去。
完全是浪费时间啊……。我颇为苦恼地扔下笔,摁住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而紧绷的太阳穴。
高三了,是该老老实实学习。
我承认自己经受不住某些诱惑,是以便应该放弃那点好奇和不甘心,专心做现在该做的事情。我再次劝诫自己。
-无翌日清晨,我洗漱完收拾好书包下楼,冯逍呈正好也准备离开,他在门口听到身后的动静,侧眸看了我一眼。
直至我拎着书包经过他时才不紧不慢地告诉我,“厨房里有早餐。”
他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好像只是通知我,吃不吃全随我的便。
可是又没人给他布置任务。
我实在是有些受惊了,站在客厅里半天也没动,直到大门传来关门的声音,才转头向餐厅的方向,又迟疑着看一眼时间。
最后我还是挪过去,将白粥从砂锅里盛出来,然后就着餐桌小碟里的小菜和鸡蛋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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