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在偷看,再加上这些人都曾堵过我,欲围观我跳水,是以便有些紧张。我咬住软管,低眸,专心喝水。
可我没出声,也依旧发挥出一级台阶该有的作用。
虽然,那男孩临走前依旧是不服气,见我盯着他看,还冲我捏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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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他们都是野惯了的。
并且几人中领头的光头小孩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晚上,我才得知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任冯逍呈指挥的原因。
那时,他们因为疑似偷窃被找上门,阿婆气了个仰倒,周围人也戴有色眼镜看待他们。
冯逍呈主动给他们出了个募捐的主意,原来就是专门领着几个男孩到各个幼儿园、小学附近,教他们瞅准了人卖惨。
显然,父母亲身边幸福长大的小朋友都有一副更加柔软的心肠。
他们很容易就相信大纸板上贴的各色照片以及病例,眼泪汪汪地扯住家长的胳膊,自觉要奉献出一份爱心。
一点小钱,既满足孩子的心愿,又能树立形象,很少有家长会拒绝。
而在这一套流程走完后,他们还会得到一份由冯逍呈手绘后复印的感谢卡,上面有福利院的地址以及联系电话。
像是某种保证,我不欺骗不作假。也是一份奖状,嘉奖你的温柔善意。
现在,福利院的情况有了一点好转,虽然不多,但至少阿婆看到了即使自己恶化乃至离开,小院也能支撑下去的一点希望。
因为已经开始有人往小院里寄来一些自家孩子不穿的衣物,还有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以及米面粮油。
我不自觉“哇”了一声,佩服地仰起头看冯逍呈,半拍马屁半认真地追问他是怎么想到的。
谁知他竟然开始哈哈大笑。
笑了半天才转向我,却还止不住,“当然是因为那种感谢卡……从前我每年都会收到啊。”
“每年那些院长、村小校长都用这种方式来找我爸骗钱,我记得这些很奇怪吗?”他略一耸肩,“他还要求我看那些小孩寄过来的感谢信,逼我写读后感!”
说到这里他皱起眉,满身的怨念,“他们经常来信,害我手都抄酸了。”
“然后去年我就拿自己的压岁钱买了一批书,找人把书的结尾都给涂黑了……”他得意地挑眉,随后又绷直了唇角,“原本我爸还夸我来着,只是——”
冯逍呈磨了磨牙,“有个小孩居然写信给他,说我帮助他们村小学设立了第一个图书角,着重感谢我带领他们展开想象的翅膀,甚至把那些小屁孩自己续编的结尾附在信里……”
我认为那小孩非常勇敢且充满智慧。
但我不敢夸他,因为冯逍呈气得连爸爸也不叫了,“冯曜观就把我吊起来打了一顿。”
我没有接话。
冯逍呈也不是很在意我的反应。良久,他起身,钻进“小房间”里。大抵是想起了正在监狱里服刑的冯曜观。
而我坐在原地,心情复杂难辨。
同样都是冯曜观的儿子,冯逍呈口中的事却离我很远,没经历过,没听闻过。乍然得知,我发现,冯曜观大概还是将更多的爱和期望给了他。
我成绩优异,甚至连在幼儿园都是小红花拿得最多的小朋友,可冯曜观也不过是摸着我的脑袋,让我多动多玩……
他也觉得我是多余的儿子,是以上不了台面,承载不住任何期望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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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那几个男孩迟迟没有出现。
一开始冯逍呈还是淡定的,后来便起了怒,说碰面一定要他们好看。
这时,我才知道,冯逍呈对今后不是没有规划和打算的,首先第一步,就是需要几个忠心的小弟。
我眨眨眼。
他说:“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虽然那个阿婆病歪歪的,可这样不是正好,等去了那里,拳头最硬的除了我,还是我,谁也别想管我。”
“上学?我可不想上学!”
“你?你现在除了跟着我还能去哪儿?”
……
听罢他离谱霸道的发言,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连我的未来一起规划。
我一时竟不知该谢他还是骂他。
就在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之际,昨天早上还耍狠对我扬拳头的男孩箭一样冲过来。
他跑得满头大汗,等他将话说出口,我又怀疑这单纯是急的。
“出事了!阿婆家来人了!要赶我们走,把小院给——”
这压根就不是小孩能管的事,也不关我们的事。
可我瞥一眼冯逍呈的表情便知道,这热闹他大概是非凑不可的。
注视着冯逍呈跃跃欲试的面孔,我无端想起了邱冠以家抽屉中铁盒里的寻人启示,蓦地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6章 抚养权
因此,当冯逍呈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顿住,侧头,可有可无地询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小袜子时,我看似顺从实则无所谓地说:“好啊。”
至此,我才想起,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小袜子的狗影。
冯逍呈说他把狗送人了,送到那个小院里去了。
我不解,“……可是那是流浪汉叔叔的狗啊……”
这显然不在冯逍呈的顾虑范围内,他状似思考了几秒,就脱口而出,“我养了,就是我的。”
“不然先打个官司,争夺抚养权吗?”
我还未开口,一旁男孩的肩膀就开始上下起伏,状若吞咽着怒气,然后才克制着开口,“你们还走不走了?”
“走啊,当然要走。”冯逍呈回答。
“正好我弟弟要去你那里看我们的小狗。”转眼间,他就变了副面孔,且又对外称我是他弟弟,“可是你们那里……现在过去会不会不方便啊”
瞧着男孩愤怒的神情以及紧绷的腮帮子,大概不是不想掐死他的。
于是我连忙扯住冯逍呈的衣角,以防冯逍呈再冷不丁开口气人,“我们走吧。”
我也很好奇。
好奇他们赖以生存的小院,生病的阿婆,还有正面临的麻烦……
然而小院十分不起眼,却又显眼。
因为这幢普通的民房挨靠着废品站,孤零零长到三层高,带一个前院。门前用毛笔字写了一块牌子:爱心福利院。
待走进去,依旧简陋,却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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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来了?”光头小孩从菜园子里钻出来,拎了几条黄瓜,看到院子里的我们,无不惊讶道。
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冯逍呈当即没说话,扭头拎住小袜子的后脖颈,将它拎起来,才说:“来看我的狗。”
说罢当真仔细端详了起来,宛如害怕自己离婚后没带走的孩子,被恶毒后妈虐待似的。
我自然更加无话可说,只能抿唇冲小光头笑。
一路领着我们过来的男孩却陡然出声,“钱鱼,你跟阿婆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原来小院迎来又送走的客人是阿婆的外甥。
说来有些巧,他正是从冯逍呈他们分发出去的感谢卡中得知阿婆的病情。
他母亲是阿婆的姐姐,已经过世,他们一家也只是普通家庭,但得知阿姨的病,愿意接她过去照顾。
只是他也说的很明白,他是拖家带口有老婆孩子要养的,提供不了金钱上的帮助。
那只有一个办法,卖掉小院作治疗费,生活起居由他家里照顾即可。
这相当于是一个养老送终的提议。
可阿婆自然是放不下这群小孩的。然而小光头钱鱼却悄悄找到阿婆,劝她卖了小院去治病。
“小院卖了我们去哪?阿婆我们也可以照顾,没有钱可以挣啊……”
男孩说着眼眶便红了。
钱鱼只是盯着他,“你在外面偷东西也吃不饱,瘦得像猴,是阿婆给你养高养壮的。”
男孩哽咽地更厉害,不应声,直至抹干净了眼泪,才扭头狠狠瞪向冯逍呈,“妈的就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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