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非常了解她的厨艺,再看到还是会惊讶,说实话,她长着一幅不擅长做饭的面孔。
自然而然的,我闻着香味问出一个问题,“你以前也经常做饭吗?”
相处了那么久,我们始终默契地绕开过去相关的话题。
这是第一次。
焦玉尼翻炒的动作停下来,颠了一下锅,然后装盘。
我走过去将其端到餐厅中央的长方桌上。
回去的时候焦玉尼已经换了个煎锅,开始煎鱼。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当妈的人了怎么不做饭。”
我一怔,得到答复后竟然有些迟疑,就这样沉默起来。
直到下午,我从超市拎着菜回来,向众人宣布,晚餐由我来准备。
是很简单的一餐。
我的记忆力很好,食材和步骤都还记得,勉勉强强也复刻出来,只有其中的挂面用意面代替。很快,四份彩椒意面就完成了。
味道还可以,大家很捧场。
饭后我和焦玉尼出门散歩,David和他爸爸则留在家里玩桌游,离开前嘱咐我们不要太晚回来,这样休息前四个人可以一起玩几局。
我们并肩走在暮色里,又各自满怀心事,没有走太远,大概半小时左右就准备折返了。
直到我握了一路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路对面正遛弯的大狗就冲我这边叫了一声。
我低头看了眼时间,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晚上的面,我妈妈也给我做过一次,但当时我在和她生气,所以一口也没有吃……你觉得好吃吗?”
我们回去的时候,焦玉尼的眼泪还没有完全止住,桌游自然是没有玩的,她被搂着上了楼。
我坐到沙发中央,摊开手躺着,仰头轻轻叹一口气。
David坐到旁边问我她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路上她听完那句话就捂住嘴巴,开始掉眼泪。
我试着说了几句话,她哭得更凶。我安慰不好她,最后只好就这样把人带回家。
David问:“你都说什么了?”
我摇头,我只是在她哭的时候有点着急,于是凑到耳边告诉她,“你别哭,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也还好。”
见我一直不说话,David也叹气。
-
第二天早上,我和David一家简单告别后便赶往机场。回国的飞机上,我闭目养神,脑海却浮现临走前发生的——
我和她在车一侧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她的丈夫在不远处安静等待。
直到David按下喇叭催促,被他父亲制止了。
焦玉尼笑了一下,浮肿的眼睛虽有疲态,眼角的纹路和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很温柔,“有的人有时候是没有选择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但我知道,走到这里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她说完停顿片刻,不等我反应,向我张开双臂。
此时,一阵微风逆着我向她拂去。
望着她温和坦然的面孔,和额角浮动的银色发丝,我微微睁大双眼,先是无所适从,随后内心深处被她所察觉到的,隐秘的怨怼和纠结在这一刻释然。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弯腰抱住她,停留几秒后松开手。
她转而又抱住我,在我低头时吻了吻两边的脸颊,“但是我真的很开心,你来到我的身边。”这也是她第一次对我说中文,“希望未来你和你的母亲过得一样好。”
第116章 物美价廉的贾医生
“看来你度过一个温馨愉快的假期。”
视频里的人听我讲完假期里发生的一切,下定论道。
“为什么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不止你,你外……那位女士也是,虽然有六度分隔理论证明这个世界很小,但这种远隔重洋,却漂洋过海相遇的缘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如你所见,她现在生活美满,在这个基础上解开过去的心结或者是未来的隐患,怎么不让人高兴?”
“所以呢?”
我垂眸思考片刻,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来讲述这种她快乐所以我快乐的逻辑还是令人无法赞同。
她的困扰与我无关。
事实是,在某些瞬间的确有片刻的轻松和愉悦。
但随之而来的是懊恼。
我以为我只是她生活中的旁观者,不小心进入,随时可以离开,却在不知不觉被引导着参与。
很显然David知晓一切,在配合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确定,证据大概是交换结束后我仍然在异国拥有一个男朋友。于是,我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仍然坚持来往于两国之间。
直到她在我意志最薄弱的时刻露出破绽和目的,那时我已经没有办法拒绝她。这种我自由,但我选择被操控的感觉并不好。
五年前的冯曜观正是这样做的,最后他给我一笔钱当作奖励。
可是最终我也没有将这些想法说出来,而是提出疑问,“那你觉得,现在她还会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吗?”
显然她已经达成她的目的,把我这个雷拆掉了。
“当然,某种意义上,那才是她真正收获的季节。”
他语气充满鼓励。
“是这样吗?”我喃喃道,双臂交叠,思考片刻后身体逐渐向后靠,姿态放松地看着屏幕上的斯文男人,微微一笑,由衷感谢他,“谢谢你,贾医生,我觉得心情好多了。”
贾医生思索状,推了推眼镜,“其实这件事是非常好的例子,她及时、积极地和家庭成员沟通,才能在你这件事上化被动为主动。当然,你的出现肯定不是为了威胁破坏她的生活,但她的选择某种意义上可以规避掉那种风险……沟通其实是非常简单有效的方法,但是人往往会被各种情绪和想象裹挟,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选择,甚至于,没有办法做出选择。”
闻言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贾医生停顿几秒,又折返求证道:“你去她家不是为了威胁她,对吧?”
难得看他像处次接触时那样冒回傻气,我嘴角保持微笑,缓慢地眨一下眼睛。
“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眼神对峙片刻,我移开目光,“当然不是啦。”说完垂眼确认一眼时间,“我该登机了,就先这样吧,回来再聊。”
“小邱,不管你从前有没有,我都建议以后最好不要,没有人应该当傻子……”
视频还没有挂断,但是我已经将耳机摘掉,对着镜头捏进手里,不太乐意听了。
贾医生看到有些无奈地笑了,闭上嘴,摇了摇头。
-
没有人吗?
可能吧,但也不一定。
想着我给冯逍呈转发了一条航班信息,然后又问:你要来接我吗?
-
飞机上我闭目养神,睡不着。
因为我还在想医生最后说的话,也想起邱令宜曾经的一句话,“勇敢是最可贵的品质,与之一较高下的还有诚实,这种诚实是对自己的诚实。”
邱令宜是对的。
即使我时常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我当初才需要物美价廉的贾医生,虽然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价格,但一如既往能帮助到我。
此刻,我终于发觉自己从离开汉堡开始便闷闷不乐的原因,同时想起和焦玉尼一样对我说他没有选择的那个人——
-
“你笑什么?”
钱鱼问完自己倒是笑了,“那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哪来的选择?可我凭什么不能选不能想,就因为我没爸没妈,在福利院长大,领着政府补贴把大学读完,所以我这种人想出国读书在你看来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我没有笑……好吧,我只是觉得以你这种攒钱方式,可能等你攒到钱,你就不想出国了。”或者没命出国。
“不用你管。”
“我不管。”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在他身边坐下,“但其实你可以现在就去,我有钱。”
上一篇:今夜入怀
下一篇:弥赛亚的叹息[悬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