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拿冷饮当水喝,拿冰块当糖嚼的人。我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两个小时后,赵子怡蓦地将习题盖上,冷不丁打断我的讲解,“邱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学习的潜力了?”
“唔……好像没有。”
“那你别毒奶我。”
疑惑地抬起头,我这才发现她面有菜色,语气烦躁却有气无力,“期末考刚结束就给我补课……我厌学。”
我直觉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而且她脸色不好,或许是身体不适,我应该体贴一点。但极度活跃的思维使我兴奋,刻薄,毫无同理心。
我迷茫道:“不然呢?在校外我们还聚在一起做过别的事情吗?还是说,你有其他安排。”
赵子怡深吸了一口气,“对,没错,所以我现在要回家睡觉了。”
直至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也不懂她情绪的起伏。
我只是对她说:“好,到家说一声。”
可我没想到她出大门后会骤然折返,四目相对,用夸奖的语气对我说:“你的自私、冷漠真是令人惊叹。”一顿,“你最好不要喜欢上任何人,如果有,那一定是你的灾难。”
“邱寄,这是忠告。”
-
我的思绪僵硬了一瞬,几乎有几分钟是空白的。
最后,我觉得很厌倦。
我应该直接挑破赵子怡的想法,纠正她一厢情愿却渴望得到回馈的喜欢。
那么或许赵子怡将彻底断绝念想,而不是无法自控地迁怒我。
可是……赵子怡是我的朋友。我有更多耐心给她时间自己冷却盲目的爱意,发现我其实没有哪里值得她浪费时间。
我知道了。但不希望她知道我知道。
我出了一身冷汗,慢慢冷静下来。内心挫败。
冯逍呈是对的。
因为刚才当赵子怡说出那一番“忠告”时,我差一点说出口——
赵子怡,我只是用你对待他人的方式对待你,你为什么要生气?
然而,最后使我压抑下这个念头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赵子怡说的对,我好自私。
她离开没多久,忽然有人坐到她先前的位置上。
是章昆。
他的表情简直像看了一场天大的好戏。还是免费的。
我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垂眸掀开一张练习卷,没有说话。
章昆也不生气,喊来服务员将赵子怡喝过的热巧克力收走,又摆出拼桌的架势,自顾自点了一份牛奶冰。
“你认为如果她知道有人一直监视她,是先报警,还先感动?”
章昆没有辩解。
我觉得他实在很好笑。
可我又想,我何必跟一个连嫉妒都找错对象,求而不得的笨蛋计较。
反正我也不想回家。
而且,我不想赵子怡困扰太久,章昆实在是送上门的传播媒介。
“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在我这样的同性恋身上浪费时间,你现在出去左转,还有机会追上赵子怡假装偶遇再送她回家。”
章昆陡然发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塞了一大口奶冰,摇头表示拒绝,口齿不清道:“你个死给……想的美,休想我给你当传声筒使。还有你当我傻的吗?我现在跟上去……她不得讨厌死我。”
“再说了,我无凭无据说你是个同性恋,搞不好她还当我恶意竞争,刻意诽谤竞争对手……”一顿,“不对,咱们俩就不是一个赛道的哈。”
“那你喜欢啥样的?校篮球队,还有体育生我全都认识……改天一起约出来玩哈哈哈。”
他心情好得刺眼。
当章昆在我面前侃侃而谈,沉入莫名的希冀中时,我安静地聆听。
当一个人陷入幻想时什么都都叫不醒他。
最后,我只是问他,“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喜欢又不是单项选择题,就算是,赵子怡也不是仅能在我和他之间考虑,排除掉我这个错误答案,他就正确了。
赵子怡不喜欢他。
他怎么陡然充满斗志啊?
章昆没有回答我,他一笑,又变得很傲慢,“你管我?苦中作乐不行?”
他坚强的样子好坚强。
不知不觉,又是傍晚。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就连夕阳西落时的光线都较寻常明亮一点。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同章昆分开时听到的话。
他说:“她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她还是她,喜不喜欢我都是她。是我非要喜欢她,不想办法追,难道坐在地上等赵子怡来可怜我吗?”
这一瞬间的他有些不太像他了,虽然我也并不了解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之后我焦躁的内心得到了一种微妙的和平。
我说不好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但是这几天,我面对冯逍呈几近坦然,那种模糊的感觉如同潮水褪去。
我正常地吃饭、睡觉、看书、写字……期间还回了一趟学校拿期末考试成绩单。
成绩没有意外,但排名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原本我以为,余则会领先我成为第一的。可他期末考试的成绩出奇得差,险些跌出十名外。
然后就是赵子怡请假了。
章昆一声不吭地将她的成绩单、期末考评和教师寄语收进书包,举手向老师示意他顺路,可以帮赵子怡同学捎带走。
正式放假后的每一天都一样,和昨天一样。
-
直至暑假第五天,冯逍呈从画室带回了几封信。
我站在书房门口,看他把信放进我收拾出来的书柜里,沉默半晌,我主动搭话,“你怎么忽然又收了?”
冯逍呈侧头,看了我一眼,回答说:“这里缺一块,忽然觉得很不顺眼。”
他已经将信封塞进去,刚好填补上那块摇摇欲坠的空缺。这种理由……实在合理又傲慢。
但我点点头,露出认同的神色。
蒋姚回来以后,书柜里就再没有增添过新的情书。一是年级越高写情书告白的人就越少,二是因为……因为什么呢?
我好像也不知道。
它们就是突兀地消失了。当时我十分想当然,冯逍呈有了女朋友自然而然不会再收其他人的情书。
可那是假的。
我想起祝迦的挑唆,他问我冯逍呈有没有亲吻过他。
心里这样想,我就直接提问了。
冯逍呈惊讶地看我一眼,没说话,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才移开视线,“当然没有,我不喜欢他。”
“他当你女朋友的时候也不喜欢?”
“你又在琢磨什么?”
“唔……好吧,我换一个问题,如果你愿意回答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屏住呼吸,“如果你喜欢你会亲他吗?不知道喜欢不喜欢的人亲你,你生气吗?会想打人吗?”
冯逍呈沉默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消失,逐渐转阴,过一会儿,又阴转多云,像是有点无语了,“反正不打你,你管我会不会打人。”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像骂人。
待回到房间,我又反应了一下,气到了。
他才不是人!
同时我意识到,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一个常识问题啊。
多简单。
喜欢为什么不亲呢!喜欢就要亲。
这简直是自然规律了好吗。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冥思苦想,最后注意力又回到那句话,他说反正不打我。不打我就是可以亲,可以亲就是喜欢。
那我就不需要像他们那样痛苦。
我蹭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非常想去验证一下冯逍呈到底有没有说谎。
-
凌晨,月明星稀。
我打开门,轻轻走进冯逍呈的房间,立在他的床头一侧,默默站了会儿。
我借着月光打量熟睡的人。
宛如在旷野之中瞄准落单的野兽,它毫无防备,我全副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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