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自己接过来的,干放着也不太好,我搜肠刮肚,拿阅读过的写作素材拼凑起来胡说八道,给他胡乱定义了一通。
余则点点头。
他是不是傻。我眨眼,他还是定定地看我,目光相触,像是没听出我的敷衍,可我编不下去了,忽然转过脸,不再看他。
我避着人翻了个白眼,感觉到无语,调整了一下坐姿,我低脸垂眸,心想,都是放屁,如果冯逍呈快乐,当然是因为他总是无视别人的痛苦。
正如他看不见我的。
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凭什么不喜欢。
车里开了空调,陌生人的味道,冷气的味道,各种气味混杂在密闭的车厢里发酵,车轮胎也再次压过几条减速带……这些因素凑在一起,我发觉我简直像个落荒而逃的傻逼。
或许在出村时,当电动三轮车被村口的大白鹅无故追赶时,我就该停下来的。
现在冯逍呈在干嘛呢?
他才得到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总不会比我难受。
-
车到站时,懊恼以及悔恨已经在我肺腑中滚了几圈,烧作没有温度的火焰,不伤人,伤己。我没有自虐的倾向,因此当接通冯逍呈的来电时,我不再愤怒,而是心领神会。
我领悟到,这是冥冥之中给我的出口。
我太憋屈了。他也不该那么快乐。
我和余则是一起出站的,因此我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要接电话,让他先走。与此同时,余则的手机铃声也响起,我便转身,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期间,冯逍呈一直没有挂断。
“……你怎么还没挂。”
我问他。
“……”
“不说话我挂了。”
“邱寄,你现在在哪儿。”
“不用你管。你怎么还没死?”
对面笑了一下,冯逍呈的声音传过来,居然是很平和的语气,态度也坦然,什么也不计较似的,“那你得换个东西砸才能有用。”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你们两个都淋着雨,才想给你拿把伞。”
“那我得谢谢你。”
“不客气。”
“行。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如果不是农家乐的老板娘告诉我们,都没人知道。”
“明天开学,我今天当然得走,我早告诉过你我没时间跟着你们玩。”
“哦。”冯逍呈笑了,“我还以为是不想我谈恋爱,才发脾气走的。”
我的脸色变了一瞬,几乎忍不住就要挂断,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然后问:“我为什么?要生气的话在你高一早恋的时候我就该生气了,虽然那是假的,但我不知道,还不是一直乖乖给你俩当门童当电灯泡。”
对面噎了一下,然后才说:“是,祝迦没事就喜欢往你跟前凑,不知道还以为这对象是给你找的……”
我不想听,打断他,“冯逍呈,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打电话过来干嘛?”顿了顿,我自己又想起他非要我亲祝迦的事,便嘲他,“还是说你真有点什么毛病啊?哥,你是不是有绿帽癖啊……有病赶紧治。”
我的话没头没尾,他倒是听懂了,没说话。
沉默许久,在我以为通话要结束时他冷不丁问:“那次你想亲的是我吧。”
我没吭声。
我心里在想是祝迦告诉他的,还是因为他一直都是装糊涂,所以猜到了。各种猜想冒出来,我有点生气了。
他说我变得有点恶毒,他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他才是最恶毒的。有几个时刻我感觉冯逍呈会喜欢我,所以我被他捏在手心玩弄,他得到了我更多的把柄,再用它们来耻笑我。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
捏紧手机,我闭了闭眼。
冯逍呈没有再出声,一时之间我只能听到耳边不轻不重的呼吸声,却分不清是谁的。
在愤怒飙升中我突然记起了那个夏天,查完分后蒋姚出门却再也没有回家的下午,大暴雨的伞下冯逍呈红过的眼眶……如同摸到一柄利刃,它闪着雪亮的光,是最尖锐的模样。
如果我不能影响他的情绪,那就换一个,总有能用的。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说到那年,我只记得那个暑假你妈死了,在你因为傻逼考零分以后。冯逍呈你那时候好傻逼啊,现在还是个傻逼,那些大姨、婆婆在灵堂辛辛苦苦念了七天的经,怎么你听完一点智慧都没长?”
冯逍呈气笑了,一连说了几个“好”,假若我此刻站在他面前,或许早就挨打。
“那你听完长什么脑子了?”
听到他问我,我不免呆了下,又骤然松一口气。对他口出恶言的同时我也自省过,是以大方地分享,“本来什么也没悟到什么,但佛经禅义句句真谛,今天突然反应过来,佛说的对,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一顿,“想我给你解释一下吗?”
“……”
通话结束前冯逍呈又被气笑了。所以快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嘛,他总是能笑口常开的。
-
“你没事吧?”
余则不知道怎么找过来,走到我面前询问。我还未回答,他便又面露难色,“我有事得回青合一趟,你自己出站回家没有问题吧?”
消化了几秒,我抬手抹一把脸,“我没事。”
安静了一会儿,对比后意识到自己的冷漠,我便随口问:“倒是你,挂了电话就要赶回家,是急……”
余则点头。
四目相对,我终于迟滞地想起某种可能性,不禁吞咽了一口,咽下到嘴边的敷衍关心。
他看着我,冷静地说:“我外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摔了一跤,舅舅想我回家看看她。”下一秒又补充,“你们住的那个农家乐,老板是我舅舅。”
“好巧啊。”
我面不改色地应了句,抿了下唇,“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东西落在那了,得回去一趟,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这才是惩罚。
我以为我贪心、执迷给自己带来了痛苦,却不知道我不清醒、不理智的头脑在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获取信息时,才是埋下隐患。
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吗?我只是不愿意将那种概率性的因果放置到自己身上。
我们是打车返回的,我沉默地坐在离余则很远的位置。
那番说辞,他自然没有全信,但也无法反驳,因为我除了一支手机,什么也没有,说忘了什么都可以。
“我舅舅说,下午外婆一个人找到我爸,大概是吵了几句。”余则停顿片刻,解释,“我爸对我不太好,我外婆很讨厌他……我也是。”
出于心虚我没接话。
余则仿佛一直寻找出口的人,在逃出生天后前言不搭后语地向我倒了许多话。
或许因为担心,也可能他将我折返的事情算在了他自己头上,误以为我想陪着他。
我焦心地听他倾诉,倏忽感觉到烦恼,怎么办,他不会以为我们俩就成朋友了吧?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我有啊,如果、如果赵子怡还肯原谅我的话……
都怪冯逍呈。
狭小的车厢内响起一声叹息。
大概是我的。因为我最后才想起,继对冯逍呈口大言不惭之后没几分钟,我就要回去面对他。
他会嘲笑我的,也可能无视我。
都很丢人。
终于,我承受不住地用一只手捂住脸,碰了下余则的手臂,打断他,干巴巴地说:“我好像有点晕车了,我们安静一会儿好吗?”
“不好意思,你休息吧,但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很难看……也很红。”
我简直要怀疑余则是故意的了。
可是各种情绪带来的晕眩感使我无法分辨,只好顺着座椅摊成一团,拒绝交流,崩溃得很安静。
出租车行驶在暮色中,没过多久,司机放了一首歌。
上一篇:今夜入怀
下一篇:弥赛亚的叹息[悬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