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断断续续,但我大概都明白了,也知道他没有骗人。因为这些同我看到的、听到的信息都能对应上。
可我还是明知故问,“什么坏事啊?”
他原本已经恢复的脸瞬间又涨红,支支吾吾,“就……就是偷人钱包。不过早就不这么干了,现在我们都是拿着阿婆的病例复印件和福利院的照片去街上“募捐”的。”
片刻后他又补充,“这多亏了你哥哥出的主意。”
闻言,我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尤其在小光头进行自我检讨,认为自己一直误会、冤枉了冯逍呈时。
我不禁想到冯逍呈将小光头按在地上时说的话。
他说,如果是他只会报警。
还想到在小旅馆生活时,冯逍呈曾吓唬我:如果不听话,等到钱花完就让我跟着街边的乞讨者一起去讨饭。
他说,我若装装可怜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小光头擦干了眼泪才继续说,他们中有个小孩在被阿婆收养之前,就是专门混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偷东西的。
偷不够数还要挨打,后来他偷跑到市郊,被阿婆捡走了。
“阿婆就是很喜欢小孩子,如果不是因为生病了,她肯定要把你领回我们小院的!”他说这话时语气自豪又欣喜。
可是再加上我,他们贫穷又拮据的生活只会雪上加霜。我会分走他们的文具、衣服、食物……以及关爱。
离开前,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不一起吗?”此时,他又变成那个蛮横要我跳水的小孩,面露遗憾,语气却强硬起来,过一会又劝我,“我们可以分给你一点点钱,也不要吗?”
才不要去丢人现眼。
我顿了下,只能摇头,推到冯逍呈身上,“听哥哥的。”
-
弄清楚一些与我无关的闲事,我的生活自然不会受到分毫影响。
该吃吃,该睡睡。
这些天,珍桂对我越来越好,偶尔还会在我面前提及上学的事,流露出一种模糊的想法……
我不欣喜,反而无所适从。因为我隐约弄懂她的目的,大概、是想要我心甘情愿留下,主动要求些什么。
我没有很明显地去抗拒,只是腼腆又无措地躲进沉默里。
直到这天中午吃完饭,我要喝水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背带水壶时,珍桂拿出一个精致又酷炫的儿童水壶递到我眼前。
“喜欢吗?”这是她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却不能如同她设想中一样欣然接受。
我摇头。
她脸上迅速褪去一点笑意,可还是温柔地引导我,“打开看看呢?”
我固执地拧在原地,捏着拳头,不肯伸手去接。
“阿姨,我的水壶呢?”我问她。
不等她回答我就带着哭腔小声道:“那是妈妈买的……”
珍桂愣了下,下意识扭头去看他身侧的邱冠以。他弯唇笑了下,并不作声。
静了片刻,珍桂才顺着我的话问下去,“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抿紧了唇,低头盯着脚尖看,直到邱冠以出声让我抬头才回答她,“妈妈走了,我的爸爸就是冯逍呈的爸爸……爸爸被警察抓走了。”
我将实话都倾倒出来。
珍桂没有反应,反而是邱冠以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杵这儿添堵。”
转头便逗弄依旧一脸严肃失落的珍桂去了,看也不看我,挥手赶人。
房门关上后,我听到他说:“作够了?早就告诉你这小孩留不住,等你当儿子养大了,亲爹亲妈也该找过来给你发锦旗了。”
“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声明,我不喜欢小孩。你再折腾我真回龙春园给那个要包养我的二奶当司机接送她的小孩去了啊……”
珍桂大概被他气笑,我隐约听到了几声。
我终于知道彼时他为什么出现在楼道里抽烟,又为什么出现在我曾经的学校门口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像是有些事情还未厘清。
大概是他提起我的语气,仿佛……很了解我的身世一般。
我晃了晃脑袋,试图赶走这些毫无根据的臆想。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声音,“人呢?打彩票。”
-
来的是那个寸头男人,正被玻璃门锁在门外。等我从里面打开门,看清他一脸越发严重的乌青伤痕,他也进来了,“机选五注,追加十倍。”
他似乎很喜欢彩票,天天来,脸上挂彩也没耽误过。
我搬来小板凳踩住,给他出票,又收好钱找零。
“邱冠以呢?”他冷不丁出声。
我掀开眼睫注视他半晌,才慢吞吞答:“楼上呢。”
他瞟了我几眼,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你还敢来?”
这时,我身后忽地传来邱冠以混不吝的声音,“没皮没脸,所以挨打不疼是吧?”
男人脸色难看,嘴里却豪不示弱,“真是你每天蹲点给我套麻袋?邱冠以,你还真是游手好闲,混了一帮好兄弟啊。”
“谁让有人不识相,天天来我这里讨嫌。”
“你多大了?有点正事干吗?你姐如果看到你这么没出息……”
“少跟我提她。”邱冠以面露不悦,眼神真正地冷了下来。
“怎么不让提?别忘了当初全靠她,你爸才有钱治病。”男人却仿佛化身正义之师来讨伐,甚至面露不甘,又似真似假地抱怨起来,“你这人打小就招人烦,如果当初让我追到你姐……跟了我,还用花她的卖身钱来给你爸治病吗?
“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了?要不是她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你现在——”
邱冠以蓦地打断他,一字一句,面色平静地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焦艳她就是个没良心的贱人,我爸到死她也没过问,没回来看一眼。”
倏然听到焦艳这个陌生的名字,我迟钝得反应不过来。
下一瞬,邱冠以就狞着一张细致的脸,伸手将男人掼到墙上。
我看着他单手握住男人的脖颈,不断收紧。以至于那个男人张大了口,神色越来越恍惚,眯缝的眼里已经翻白,浮现出红血丝。
回过神,我早就吓得手脚发麻,却忽然生出一股力气,往他们的方向跑去。
“记住了吗?”
这时,邱冠以才卸了力,扬手在他脸颊上拍打两下,轻轻说了声“滚”。
第13章 无可怀疑
邱冠以生气了。
这是无可怀疑的事情。但我一时竟分不清,他是因为别人提起他姐姐焦艳,还是因为别人提起焦艳时说的话而生气。
我没有琢磨太久。因为很快,邱冠以便出门了。
珍桂在他们打作一团时没有出现,这时她才从内门进到店里,手里提溜着我的背带小水壶。
她说:“下午出去玩要记得喝水。”
平常的一句话,我听了却想哭。
直至傍晚日头落下,我出门走远了,捧起水壶打开盖子,咬着软管吸入第一口水的瞬间,我像才接通水源的水龙头,开始猛掉眼泪。
我闷头缓慢地往前挪,没有看路,很快就撞上一堵单薄的肉墙。
抬头,我潦草地掠了一眼。
是冯逍呈。
“你又哭什么?”他眉头拧了一下。
见我闷头打不出一个屁来,他拽住我手臂,让我停下。
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搞清楚我哭的原因。并且他的手在我身上大力地按来摁去,存心要我喊痛似的。
我不禁皱起鼻子。
而他被我注视着,不自在地抿紧唇,好半晌才小心翼翼蹦出句话,“他们是不是……”一眯眼,“是不是对你不好?”
我愣了下。
冯逍呈似乎觉得自己猜得不错,扬起拳头,阴测测道:“我就觉得他不像个好人,天天跟那帮妖魔鬼怪鬼混……中午我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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