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已经搞砸了。
我吸了吸鼻子,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擦脸,又想,至少不能让冯逍呈来看我的笑话。
先前在我体内流动的痛苦、懊恼已经凝固。
我低垂眼眸,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其实……现在才弄清楚事实是没有意义的,我并不想修正错误。
深夜的街道上很冷清,路灯昏暗,偶尔有晨昏颠倒的人路过,三三两两。
温度骤降,心绪平静后才感觉到冷,以及酒后迟钝而微弱的晕眩,我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打了一个冷颤。
同时感觉到身后有人。
下一秒,风又吹过耳畔,我回头却只看到被吹起的落叶,打着卷儿,唰唰地扫过地面。
-
回家的路上我始终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却没有再回头看。
谁都好,都不重要。
冯逍呈没有回家,一直到我洗完澡也没有回。
我快要睡着时才听到楼下隐约传来开门的动静,听了几秒,我就睡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迷迷糊糊睁开眼,天没亮,只床头有一片光,照亮我床前站着的人。
我眯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他。
下一瞬,屏幕暗下去,他又被吞没进黑暗中,什么也没说,安静得像是孤魂野鬼,或者单纯是一个梦境。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从被子侧旁伸出手,摸索到冰凉的一只手。哪怕被冰了一下,我大概也是没有完全清醒的,也可能是因为想要在最后抓住一把温驯的回忆。
“你冷不冷啊?”
缓慢地闭上眼,半晌,我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于是又问:“晚上你打赢了吗?”
他终于开口,却是反问,我的心跳一下变得很快,然后想象着那群男孩的人多势众,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
“我挨打你就那么高兴?”
他语气平常,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松开拉住他的手,裹紧被子。
我为什么不能高兴?
我不答,冯逍呈就在床沿坐下,语气依旧柔和稳定,他身形遮挡住窗口落下的月光,沿着轮廓服帖地披上一层莹莹的柔光。
“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亲她,那就是你送她的生日礼物吗?”
感官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变得格外敏锐,我警觉地将脸转向他,在他翻脸前小声打断,“我困了,你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塌天的事也明天再议。
我好累,不想再为难自己今晚脆弱的神经。
许久,我才模模糊糊感觉到被子被掀开,床沉了一下。那么听话,肯定不是真的,于是我胆子更大。
“你要抱一下我吗?”
他一动不动,我又感觉到不快,忍不住皱起眉,钻牛角尖想了很多,陡然转身,伸手直接抱住,他身体僵了下。
但没躲,任由我额头抵在他肩膀处。
莫名其妙又安静地哭了一会,我终于精疲力竭、体力透支,逐渐沉入更深层的梦境,我依稀听到冯逍呈的声音——
“你现在是因为谁在难过?”
“邱邱,还喜欢我吗?”
神经病。
谁有心思和他讨论这个。
我有些不耐烦地捂住那张嘴,不许他再出声。
不论什么原因,出现激怒我使我不理智的导火线都是冯逍呈。我好讨厌他。
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因此我不确定昨晚是否真有人来过。
很快我就想起凌晨亮过的屏幕,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凌晨4点的时候果然有一条消息,余则给我转来了那箱酒钱。
就算余则是故意弄倒酒箱……和他当时在初中任职,私下开设全托班、补习班被举报到教育局的姑姑有什么关系呢?
假使有关联,我也应该远离他。
我捂住额头,严重怀疑自己昨晚是吃拧了。
彻底清醒后记忆缓慢地涌上来,排着队令人感到羞耻。从当众吻赵子怡挑衅章昆,到我无缘无故招惹余则,然后是对冯逍呈说的那些话,最后又抱着他入睡。
我难受地皱起眉,弯腰曲背,捂住脸深呼吸。
房间里很安静,平复心绪后我又待了几分钟才下楼,闻着味儿找去厨房。
-
冯逍呈裸露的皮肤上看不到伤,他注意到我,出口的问题居然很正常,“饿了吗?先喝点汤垫一垫。”
我微微一怔,挪开眼,在他的注视下老老实实盛了碗汤。
喝汤的时候,冯逍呈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我们吃完饭,他又开始洗碗,真像是认真工作的小保姆。心照不宣,期间我们谁也没提及昨晚发生的一切。
宁静的午后,恍惚给人时光回溯的错觉。
直至在厨房门口,我忽地就想起章昆还有赵子怡的面孔,他们高兴、伤心的神情在眼前交替。
是我挑衅他。
是我当冯逍呈的面吻她。
是我让她生气……
因为我不想再维持那种关系,既然如此,我完全没有理由单独跳过冯逍呈啊。
冯逍呈似有所觉,蓦地转过脸询问我在想什么。
我沉默不语,认真思索后下定决心,反问他,“昨晚你为什么要来?”
“我以为你不想知道。”
反应了一下,我理解了他的意思——因为我昨晚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
我摇头,认真道:“不是昨晚那个问题,谁让你来不重要,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来……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要来破坏我们的内部团结,他们和你不熟,我也不需要你,那么你来干什么呢?”
我眼神飘忽,又落回,最后语气坚定地总结,“所以都怪你。”
冯逍呈不意外,也没有如我想象中生气,只是冷下脸,有点心烦地扯了下唇。
比起惊讶,更像是蒙对答案后果然如此的无语。
我咽下更露骨的言语,困惑地盯住他。
很快,冯逍呈也没兴趣等待下文了,他转回去继续洗碗,静了会,慢悠悠道:“虽然不清楚你们有什么矛盾,但没关系,只要都推到我身上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一顿,他又看向我,“需要我再安慰一下你吗?像凌晨那样。”
他语气戏谑,却并非我哑口无言的原因,我还在思考,他为什么会这样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
他有这么了解我吗?
在我想出所以然之前,冯逍呈先失去耐心。
他自顾自将洗净的碗筷收起,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流理台,然后朝我走过来,意有所指道:“算了,看来你已经充分地准备好失去你的朋友了……你可真是——”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双肩微微抖动,笑够了才看着我一字一句,“没良心的小杂种。”
冯逍呈语气温和的嘲讽像是一盆冰水浇头而下,我想,他果然还是更擅长从我的烦恼中汲取到快乐。
沉默中他向我走过来。
他这样对我说话,居然还敢靠近我?
我很难不把这种行为当成挑衅,以及轻视。手反应得比脑子要快,我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毫无征兆地抬起手用力,与此同时,我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难道你不是吗?”
我没有经验,甚至没来得及确认看看是否对准了他的脸颊。
因为敏锐感知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怒意,我迅速地逃离现场,直至房间落上锁,才重新感觉到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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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我靠住墙,恍惚间想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小学临近毕业时,那女孩找过我。
她转班后我并没有关注,再次见面才发觉她不如从前开朗,却没有沉默寡言,只是文静、沉稳许多,看到我,她眼睛亮了一下,踌躇几秒后松开左右女同学的手臂。她们三个人的神态都很快乐。
我不知道她是记了几年陡然反应过来,还是直至毕业才攒够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勇气。
她找到我说对不起,又希望我可以向她道歉。
而我偏了一下头,有些迷茫地打断她,“同学,不好意思……但是我们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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