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灼热处更疼了。
烟头离开腿,我缓了缓,才抬起头。
祝迦原本还注视着那小块酌红的皮肉,感应到我的视线,旋即仰头望住我。
四目相对,我凝泪,难以自制地染上哭腔,“祝迦,你帮我好不好?好疼。”
眼睫一眨,泪珠便断线似的滚落。
有一颗坠到伤口处,隐隐的,愈发疼了。
那根烟被我摁灭了。
祝迦只能再次点燃一根,动作轻柔又用力地将它摁灭在我的腿上。残酷地连眼睫也未抖动一下。
手握成拳,手心被圆润的指甲掐得生疼,也不能分散一点灼烧的疼痛。
眼底浮着滚烫的热泪,我心里极寒,最后一点犹豫也消散。我仰头靠在沙发上,不再关注祝迦。
不知过了多久。
我隐约听见祝郝的声音,“操,他妈哼得我都要……”
睁开眼,视线却花了。
待视野逐渐清晰,与此同时,我又听见极突兀的一声响。是手机拍照的声音。
循声望去,敞开的门口空无一人,客厅里也不见祝郝。
那一声仿佛是我的错觉。
没有容我思考太久,腿上又痛了一下。
每一处,祝迦都烫得极其认真仔细,疼痛持续很久。这一下尤其疼。
我不禁靠回沙发上,仰起头,指尖用力,抠住皮质沙发。
恍惚间,我好像又听到有人喊我。
是冯逍呈。
我努力掀开潮湿的眼睫。
低头,入目是祝迦,他跪坐在我腿间,正专注地凝视着我痛到已经麻木的伤口。
再抬头,我看到了冯逍呈。
他面无表情,眉目凛然,眼底簇了一团森冷的火。
明明我那么疼,他还要骂我。
我想起初中时我报警抓过他,彼时冯逍呈掐住我的脖子,也阴测测地问:“邱寄,你是不是想死?”
一模一样的语气。
不。现在更生气一点。
气极了。
可是、冯逍呈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考试吗?
逐渐回神,我眼前的景象也越发清晰——
冯逍呈抓起桌面的烟灰缸,几步便逼近了。他抬起手,我看清完整的器型。
它像一朵逐渐伸展绽放的花,云朵白混着鲜红色,晶莹剔透。很漂亮。
即将砸破祝迦的脑袋。
冯逍呈又开口喊我。鲜活真实。
霎那间,我脑海中浮现这段时间冯逍呈说过的一些话。
-
“你不知道害怕吗?”
“说话。”
“除此之外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吗?”
“气什么,嗯?”
“怎么会所有事情都如意呢?邱寄,世界本来就是没有秩序的。”
“你听话,我才能加油。”
“邱寄。”
“真的没事吗?”
……
“邱寄!”
第41章 审视(修)
冯逍呈没去考试。
为什么?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可他先前分明装作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出现,还表现得比我还要恼怒?
不对。该生气的是我。
先前故作不知的是他,现在放弃高考,打破我计划的也是他。
我想质问他,可冯逍呈神情轻蔑又森然,半垂着眼,里面没有我。他凭空出现在这里,仿佛只是我的臆想。
然而冯逍呈手中造型尖锐的烟灰缸,是真实的,正朝着祝迦砸去。
祝迦绝不能受伤!
事发突然,我顾不上思考其他,连忙倾身抱住祝迦,用手护住他的后脑。
祝迦的身体僵了僵,而后整个人卸了力懒洋洋地挂在我身上,宛如被抠掉电池的娃娃。
下一瞬,他又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发出一声极低的喟叹。满足又愉悦,全然不顾身后出现了谁。
世界骤然安静了。大概所有人都消失了,否则冯逍呈为什么一言不发。
我眼前凝了一层水雾,看不清人的表情,只有右手背传来一阵清晰剧烈的疼痛。温热粘稠的液体沿着重力向下,爬过小臂,挂到手肘上,一滴一滴地落。
嗒,嗒。
眨动眼睛,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滚落。
我终于看清冯逍呈此刻反常的表现,他半天没有动静,眼中无风无雨,只有一滴血。
大概是我的。
褐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眨动眼皮。
一时之间,我竟分不清从他右眼流出的是一滴被染红的生理性泪水,还是血液……
冯逍呈侧了侧脑袋,面孔上没有显露出多余的情绪,可我从他望住我的眼中看到了困惑,也似乎有点害怕。
他皱了皱眉,唇口微张,喉结滚动。
始终没有问出只言片语,却又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解释,是以固执地盯住我。
为什么要替祝迦挡住这一记?
我没有回答他。
我们各自缄默又互相质问,直至一声惊呼划破四周胶着的空气。
-
“冯逍呈!?”
祝郝不知何时便立在了主卧门口,咬着烟,笑得开怀,肩膀也耸动不止,“操你妈……居然……真来啊?”
他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又笑弯了腰,“哈。我他妈……你傻逼吧?”
祝郝的反应实在夸张。
是以我不禁疑惑,他到底一直在同冯逍呈计较什么?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回家给了八岁的祝迦一巴掌,哪怕现在冯逍呈不记得他,也依旧单方面仇视、埋怨冯逍呈。
冯逍呈骤然紧绷下颌,面无表情地弯了下嘴角。
像是满腔怒火终于找到地方宣泄。
通过他青筋暴起的脖子,我几乎可以预见冯逍呈对祝郝拳拳到肉、力道惨绝的回击。那么发生在这个公寓里的事件即将会变质,从单方面的凌虐演变成互殴。
甚至祝郝会比我伤得更重。
那么以祝家的能力,将事情轻轻揭过乃至颠倒事实,便再容易不过了。
受伤的手蓦地一抖,我想阻止,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推开祝迦。
情急之下浑身越发绵软,开口,连声音也软弱嘶哑,大约只有我自己能听清,“冯逍呈。”
我只喊了一声。
那边冯逍呈已经靠近祝郝,却陡然停下脚步。
他听见了。
冯逍呈回头看我。见状我怔了一下,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心中的打算无法直接言明。在我沉默期间冯逍呈竟然一直耐心地等待,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半晌,我抿住唇,在他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此时冯逍呈眼中已然收敛起情绪,只是直白地打量我。其中不乏审视,也有冷漠。
他兀自就冷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冯逍呈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又会不会听话。因此,当祝郝拎着网球拍悄然出现在他身后时,我并没有出声提醒。
我错开视线,逃避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以及,蓦地就明白冯逍呈一直以来的反感。我自作主张,我自以为是,且始终不认为我错了。
平复呼吸后我左手用力,将祝迦推开。
与此同时,一侧传来棍棒击打肉体的声音。或许冯逍呈读懂我的想法,也可能、仅仅是没躲开而已。
我始终没有往那边瞥一眼。
起身,我弯腰将先前脱下的短袖拿起。它在我替祝迦挡住烟灰缸时掉到了地上,被烟头烫出一个小洞,烟灰吸附在黑色布料上,十分显眼。
我单手拍衣服,没拍几下,祝迦就将它拿走。
这时那边又突兀地传来几声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祝迦和我一样,似乎聋了瞎了,看不见听不见那边的动静。
也无视窗外隐约传来的警车鸣笛声。
他慢条斯理地掸着烟灰,语气毫无起伏地抱怨,“邱寄,你好狠的心啊。”
我闭了闭眼,四肢百骸都麻木,有些倦然地靠到沙发上,仰首乜向祝迦,“你觉得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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