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冯逍呈的脸,抬手将厚重的玻璃杯用力往他的头上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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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用尽仅存的一点力气,扔掉杯子我眼前就是一黑。
我听到人被砸中发出的一声闷哼,安下心,颤颤巍巍地爬回床上。不再管其他,我用力卷住被子包裹着发冷的身躯,曲起膝盖,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不知是直接昏迷还是依旧沉睡的冯逍呈。
最后,我一边哭一边有气无力地在心中祈祷。
明天请先让我清醒过来吧。
第108章 “你怎么那么难追。”
先醒的果然是我。
拖着要散架的身体坐起来,我呆坐许久才抬手摸了一把脸,侧头看向一边的人。
冯逍呈脸上沾了点血,额角破一块。
原来只受了点皮外伤吗?
我伸手探了探他颈边的脉搏,又碰到额头上面的血痂,有点遗憾地想。
毕竟清醒过后,昨晚说的想的都是不可能照做的。我可不想走冯曜观的老路,去监狱里看一看。
不过冯逍呈到现在还不醒,难道是脑震荡?
我盯着他的脸发呆,期间注意到他似有若无颤动过几下的睫毛。我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顿了顿,摇头,还是不再想了。
下床后我在楼梯上找到昨晚才绑过人的绳子。
对着手机研究好久绑法,才搬起冯逍呈的手脚,把它们分别绑住。
昨天他怎么挣脱的至今是未解之谜,我只能说用力绑。他要还能自由活动……算我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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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外卖又吃过消炎药和止痛药,我收拾好自己,在额头上贴好一片退烧贴后才慢吞吞上楼。
被绑着大概很不舒服,冯逍呈姿势变化很大,但就是始终没睁眼。
我拿着消炎药片,端了水靠近他,想了想开口,“我要给你喂药了,你配合一点,我现在可没力气折腾你。”
等了几秒,他还是没动静,但喂药的时候知道张嘴,灌水的时候知道吞咽。
对此我没说什么,开始给伤口消毒,都处理完后探探他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离开,顺手把这个房间的门给锁了。
我拿了个软垫在楼梯上坐着,又开始面无表情地发呆。
好累,什么也不想做不想理。可我也关不了人多久,期间还要伺候他……想到这里,疲惫导致的拖延就消失了。
不管难不难受的,该走的人还是要走,只是离开前我还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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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锁的师傅离开是一个小时后了。
我站在曾经上过锁的画室门口,轻轻推开半掩的门。先是一阵颜料混合着纸张以及碳铅的味道扑面而来。
随后我才看清里面的摆设,略显茫然。
至少,环视一周后的我认为并没有什么值得藏起来的东西。
细究起来,我入内的次数屈指可数,通常只是路过或在门口驻足,而它现在看起来和从前冯逍呈日日敞开大门时没有任何分别。
一面墙上,画纸如同小彩旗一样串起来绕墙挂着,有几张已经脱落掉在地上。大概是他比较满意的练习。色彩、素描、速写……甚至还有几张国画和书法。
老实说,他忽然锁住门不让看,我还以为开门入眼的会是些更富有冲击力的东西。
此刻打开锁,我反而不知道他在锁什么了。
门口站了会,我还是抬步进去,径直走到靠墙的黑色小立柜旁,看了眼上面的瓶瓶罐罐和石膏体,然后单腿跪坐在一旁暗紫色的麂皮沙发上,从沙发背上举下来一个黑色的木箱。
这没上锁,一下子打开了,里面的物件便跃入眼帘,从大到小——
一本对半撕破的作业本,一叠刮刮乐,几张照片,一张欠条,旧旧的狗项圈,表带破损的潜水表,五个一元硬币……还有一颗小小的牙齿。
我盯着里面的东西,也有点搞不懂自己进来究竟想做什么了。
它们看起来实在太平常。
类似人在扔掉之前犹豫片刻,随手放进来后却再没打开看一眼的程度。时间太久,作业本和刮刮乐都粘一块了,可能放它们进来的人也忘记了。
可是当我抱着覆灰的盒子,抿起唇,泪意却莫名其妙就涌上来,安安静静地从眼眶里盈出来,汇聚到下巴尖,一颗一颗往下砸,然后轻轻地碎裂了。
我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当察觉到自己在伤心的瞬间,我忽然很荒谬的想到,可能上锁是因为希望有人注意到它,打开它。
我擦干眼泪又去洗了把脸,然后才拎着一袋面包上楼。
冯逍呈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我走进去。后续扶他坐起来,往他嘴里塞面包的时候也很配合,还敢提要求,“慢点,要噎死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匀速喂完面包再给他灌了杯水就走了。
这一次没再锁门。
我依旧是坐在楼梯上的软垫上,订好明早的高铁票,又预定好到达目的地后落脚的酒店才放下手机,靠着楼梯扶手发呆。
其实我不太明白现在应该怎样对待他。
原本我的设想自己会更加恶毒一点,至少让自己不经意想起他时可以含笑的程度。
可是我看到那个木箱里的东西,于是不可避免得想起过去——
遇见冯逍呈后换的第一颗牙,住过的桥洞,短暂养过的小狗……我甚至还能听到冯逍呈“破产”那晚哭了一夜的声音……长大的我再看小时候的他,有点闹心,其实也有点可爱吧。
忽略掉一些东西,就像他说的,对我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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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夕阳下沉,没有开灯的楼梯间彻底失去最后一点亮光,我冷不丁从昏昏欲睡的倦怠中清醒。
一个激灵,我睁开眼,听见隔着水泥钢筋和玻璃传到耳边的风雨声。我坐着没动,等脚麻那阵缓过去,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里面没开灯,冯逍呈不知是怎么移动到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仰头靠坐着。
像一尊雕像,在那里很久了。
我打开灯的瞬间他看向我,眼睛微微眯起,很快就适应了光线,盯着我上下打量,喉结滚了一下,嘴唇微张,又缓慢地别过头,看向窗外的大雨,“明天也下雨吗?”
声音很轻,等他转过来问出第二遍,我才确定他没有在自言自语,而是问我。
我再次为他若无其事的厚脸皮停顿了一下,回他未来几天都有雨。
冯逍呈坐直了,又问:“那么大的风……不是台风天吗?”
“不是。”我几乎一下就听懂他想问的,眨了下眼,诚实道:“就算是,高铁停运,顺风车还可以走。”
“哦。”
沉默了几分钟,他冷不丁又出声,“你怎么不报警了?”他皱了下眉头,“虽然是你自作自受吧……但我也有错,我犯罪了,所以我打算去自首……”
我没说话,他就看着我开始在衣柜里翻找,又问:“我明天去自首,你觉得怎么样?就耽误你几天时间。”
一直得不到回答,他继续问:“我在问你意见。”
我转身看着他,已经生不出昨晚的愤怒,只是倦怠。我轻轻叹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爱我吗?”
冯逍呈的表情有一刻的懵,立即变得很古怪,也有点迷茫,声音含糊不清。
“是你喜欢我,我只是没有拒绝你。”
我笑了一下,坚持,“爱吗?”
“我喜欢你,但是我想要你来爱我。”我直视他的眼睛,言语直白,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我内心升起一股隐秘的痛快,“有时候也讨厌你,但是你还要爱我,可以吗?”
冯逍呈依旧没有回神,神情晦暗,我靠近他,忽然就跨坐在他腿上。于是冯逍呈愣怔的表情和紧绷的身体更贴近于某种贞洁烈男了,而我恬不知耻地靠近他怀里,小声放松地抱怨,“你怎么那么难追。”
我抱住他的肩膀,安静地靠了一会,然后微微后仰看他的脸,“冯逍呈,你太难追,我就不追了。其实这样是最好的,学校里很多男生都是追不到心上人的,我会伤心,但完全可以接受这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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