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措地转向冯逍呈,他却好似已经猜中谜底,坚定地瞟了我和瞿克一眼。
别开脸,草木皆兵地掩饰起他的慌乱。
让我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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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我人生最漫长的一天。
早起吃过最漫长的一顿早饭。
饭后,我陪着瞿克抽了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根烟。从拿出来到点燃再到燃尽,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到午饭的点,他才将烟蒂扔进垃圾桶,“中午想吃什么?”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不回家吗?冯逍呈他……也没吃午饭啊。”
虽然听话离开了冯家,但我坚信,只要尽快回到现场,就可以从遗留的蛛丝马迹中找到答案。
可这不能简单粗暴地归纳于我旺盛的求知欲以及基本的好奇心。
毕竟冯逍呈当时的表情真的很不ok。
我没有办法放心。
闻言,瞿克往冯家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好像没有。
他大概看穿我的想法,对我说:“人长大,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私。”
我回他,“我没有,他也才十五岁而已。”
瞿克笑了下,“那你可以等吃完饭再回家,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分享。”
“当然。”我肯定道。
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底气,因为他说的很对,冯逍呈有很多小秘密,他都不愿意告诉我。
比如当年冯曜观伤人的现场他看见了什么,他为什么试图撒谎骗警察;比如他为什么收那么多情书回家,明明他一点也不喜欢;比如他前两年总是早起背着我偷偷洗内裤,却不告诉我为什么。
现在我知道那是梦遗。
虽然还没有经历,但这是每个男孩成长的必经之路。
这样看来,冯逍呈确实先我一步在长大。
瞿克没有说错。
因此,我吃得特别快,而后便催促起慢斯条理的瞿克。
可他慢吞吞,比我往常还慢。
于是我又度过漫长的午餐。
终于体会到冯逍呈等我的吃饭时的心情,那时挨的每一记白眼都不无辜。
瞿克将我送到家门口就离开了。
家里只有蒋姚在。
她俨然女主人的模样,正指挥着一个临时喊来的家政阿姨打扫二楼空置了五年的主卧。
嘴里嫌弃着车库中的脏乱,却没有去动那些还没串的珠子以及纸壳、塑料瓶。
只将她的跑车停到花园里的空地上。
“阿姨,冯逍呈呢?”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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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饭后,冯逍呈才从监狱探监回家。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
蒋姚忽然住进来他也同意吗?
我原本有很多问题,可触及冯逍呈沉郁的面孔,我又都问不出口。
是以我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分辨他的脸色。
对于蒋姚搬进来的事情他不置可否,同蒋姚碰面既不愤怒也不高兴。
冯逍呈什么也不说。
也不像小时候,爆发前整张脸都是即将炸碉堡的愤懑。
可我本能的惴惴不安。
较之从前每一次不详的预感都要强烈。
这种感觉在睡前,他将我关在门外时达到顶峰。
冯逍呈的声音像是从门后传来的,“今天你自己睡,我累,不想半夜被你吵醒。”
我继续敲门,“我觉得我今晚不会抽筋,保证不会影响你睡觉的。”
他却没再搭理我,反而把门从里面反锁住。
因此,满腹心事的我,在凌晨才好不容易入睡。但没过几个小时,便被惊醒。
那巨大的噪音像在敲打铜墙,要劈开铁壁。
睁眼后我下意识就下床,往冯逍呈的房间跑。
果然,他不在。
正当可怖的、担忧的、无措的情绪逐渐缠紧我的双足,花园里蓦地传来蒋姚的尖叫。
我又听见她问,“冯逍呈你疯啦!?”
吞咽了一口,我缓缓挪动步子到窗前,视线往下——
蒙蒙亮的天色里,清晨的雾气中,冯逍呈正踩在蒋姚的跑车顶篷上,微躬着腰背,一下接一下地挥动榔头。
第24章 不喜欢粉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能看到闪钻飞溅出来。
闪烁坠落,挂在冯逍呈的衣服上、裤腿上,被转瞬破晓的日光照亮。
高调地划破他的脸颊。
看起来好痛。
可冯逍呈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既专注又随意。
仿佛只是心血来潮才拎起工具,大动干戈地试图杀死一辆车子。
而蒋姚喊不动他,也不再费嗓子,往后退出安全距离,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此时,她的神情已经卸去我方才听到的惊恐,从木然到了然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下一秒。
蒋姚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浅勾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
她为什么笑?
我被逐渐升起的太阳迎面照亮,却从脚底开始融化,与冯逍呈房间的地板融合,无法挪动。
只能呆呆地同她对视。
直至冯逍呈倏然转身,朝向蒋姚,在隔壁邻居的叫喊声中再次抡起榔头。
“救命啊,要杀人了!”
被吵醒后,我们隔壁的邻居随即探窗出来查看,碰巧从高处错位看到冯逍呈砸向蒋姚的情形。
于是,时隔五年,冯家再次被围观的群众和警车围堵得水泄不通。
蒋姚此刻却作为母亲的身份寸步不让,“我的家、我的车、我的儿子,有问题吗?”
她扭头,视线滑过门口,“我还想投诉有人报假警呢。”
“不过……如果只是邻居投诉大清早扰民的话,我肯定会带着我儿子上门道歉的,而且我保证,他不会再制造任何噪音。”
我也被警察单独问询。
面对年轻的民警,我揉了揉眼睛,配合着蒋姚,“嗯……为什么要砸车?矛盾?没有啊……大概是因为我哥哥不喜欢粉红色,阿姨也恰好想要换一辆新车吧。”
他清亮的瞳孔不错眼地审视着我。
是以我松开皱巴巴的衣角,更为认真地提出疑惑,“……可是叔叔,你扔掉穿旧的衣服,也要告诉别人原因才能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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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蒋姚只是安静地回到屈苹县,回到这条巷子。
但冯逍呈的行为无异于点燃烟花爆竹,在周日清晨,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隆重而又不失创新的欢迎仪式。
也对我产生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
一点点。
远不如隔壁班横空出世,从村小学过来借读,开学摸底考成绩却差点咬住我屁股的学生来得大。
原本,升上初中后,冯家的事情早就被人遗忘到脑后,就算有知情的人一同升入初中,小范围地同人提起过这件陈年烂旧的八卦,也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至少,我后桌的两位女同学开学至今,也不知道我就是她们常提起的冯逍呈的弟弟。
是以,我卸下书包落座后,后桌的女生依旧不愿意收回视线。
可我转身将双肩包背到椅背时,余光中,她的表情很丰富。
早上,我已经收到许多或直白或隐晦的打量,只有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没有戴有色眼镜看我。
可也不平静,反而更加窘迫。
我记得,不久前开学当天,她是这样自我介绍的,“大家好,我叫赵子怡,走错赵,王子子,怡口莲的怡。”
可她并不像糖。
倒像混进冰糖里的冰块,混进巧克力豆里的咖啡豆。
整个上午,她都没有再和同桌说小话,甚至连平时经常踢到我的长腿也收敛起来,收腿并拢,坐姿极其标准。
直至最后一节课,我终于混着上课铃听到赵子怡的声音,“诶,你说……他应该听不到吧?”
我终于明白她在尴尬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同她一唱一和的同桌并没有接话。
出于好心,我决定亲自结束她这一上午的纠结。可才扭头,就听见她同桌在前门口喊了声响亮的“报告”,她刚才搭话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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