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崔岑还故意重复道:“原来就是这样的金枪小郎君呢?”
孟簪缨的一张脸涨红的就跟樱桃似的,还是那种即将烂掉的樱桃,红的发紫。旁人可不知道他身患隐疾的事情,但是在座的天子、刘觞和崔岑,全都心知肚明,大家知根知底,乍一听到金枪小郎君这雅号,没有笑场已然是好事儿。
孟簪缨受不了崔岑的揶揄,赶紧岔开话题道:“酒!哎呦怎么没酒了,今日咱们无醉不归啊!谁也别想跑!娘子,给我们这儿添些酒水,要最好的!”
刘觞克制着笑意,低声对孟簪缨道:“你怎么还有这样的雅号?”
孟簪缨恨不能把头钻到地缝里,小声道:“你快别说了!”
“不过我很好奇,”刘觞挑了挑眉,还对孟簪缨眨了眨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让整楼的娘子大喊求饶?还平康坊外面都能听到?”
孟簪缨捂着自己半张脸,根本不需要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定完整的金子。
“哦——”刘觞恍然大悟,这不就应了那句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阿觞你看。”
刘觞还在调戏孟簪缨,李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那个工部的。”
刘觞顺着看过去,可不是么?还真的是之前见过的工部官员,就是那个手臂受伤,还曾经冲撞了刘觞,掉了一地图纸的工部部员。
当时在宣政殿朝议上,他也站出来支持王岁平。
刘觞上次就看到了他,他被露华台赶出来,还胖揍了一顿,这会子竟然又跑到露华台来了?而且……
刘觞轻声道:“他怀里鼓鼓的,仿佛揣了什么东西。”
李谌道:“跟上,咱们去看看。”
二人准备离开,孟簪缨给他们找了个借口,说是去方便,商贾们根本没有怀疑,还在和崔岑宣扬金枪小郎君这个雅号,商贾完全就是为了拍孟簪缨的马屁,岂知道完全拍到了马腿上,这可谓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最尴尬的马屁了!
李谌带着刘觞,二人远远盯着那工部部员,工部官员上了二楼,因为露华台十足热闹,也没人会注意他们,二人也便跟着上了二楼。
那部员到了二楼,进了最里面一个屋舍,进去之前还鬼鬼祟祟的回头看,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吱呀——
“他进去了。”刘觞道。
李谌压低声音道:“去看看。”
二人走到二楼的尽头,那间屋舍紧闭着大门,不过巧了大门年久,木头有些变形,中间的门缝关不紧,正好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况。
工部部员走进去,里面黑压压的没有点灯,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站在屋舍里,只有一个人坐着。
那部员进去之后,竟然“咕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刘觞惊讶,工部的部员虽然品阶不高,但好歹是朝廷命官管,怎么说跪就跪了?
里面传来部员呜咽的声音:“大掌柜,您就……您就再宽限一些时日罢!再宽限宽限罢!”
“宽限?”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掌柜。
“你叫我怎么宽限?你说说自己,欠了我多少银钱?欠了我多久银钱?这么点子钱你都还不上?还来嫖妓?!”
“对不住对不住!”工部官员哭诉着:“我是真的没有银钱了,大掌柜您再宽限宽限!”
“我说过了!” 那人又开口了:“拿不出银钱,你也可以拿点别的!我听说……你是工部的部员,工部不是有很多废弃的图纸么?还有很多老旧的图纸,随随便便拿一些来,不是都可以抵债?既然没钱,何必为难自己呢?”
“可……可……”工部官员颤声道:“偷盗文书,那可是死罪啊!”
那人哈哈大笑道:“死罪?你想没想过,拿不出银钱,又拿不出图纸,你现在就可以死!”
“饶命啊饶命啊——”工部官员求饶大喊。
“你自己好好儿想想罢!”那人威胁道:“是交钱,还是叫图纸,都随便你!都是一些老旧的图纸,根本不值什么,放在工部的档案库,也是被虫蛀,还不如交给我抵债对不对?再者说……你不是已经把图纸带来了么?”
那工部官员怀中鼓囊囊的,其实就是图纸,方才刘觞没有看错。
李谌一看,那工部官员竟然私带了图纸出来,虽然的确都是老旧的图纸,但是工部的图纸牵扯甚为广泛,长安成的街坊图纸、大明宫的建造图纸,甚至就连兵营的介胄图纸等等,全都储存在工部,这些图纸一旦曝光出去,遗害无穷!
李谌沉不住气,想要动弹,被刘觞一把抓住。
刘觞对他摇头,轻声道:“陛下,先别冲动,你就算现在冲进去,能抓住一个叛贼,却无法揪出根源,还是会遗害朝廷社稷。”
李谌心中骇然,朕差点又冲动了。说到底,他不过十七岁罢了,便算是重生过一次,这气性也改不得。
李谌点点头,示意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偷听里面的动静。
工部官员颤巍巍拿出怀中的图纸,哭着道:“大、大掌柜,您千万别说这图纸、这图纸是我给您的……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还有……还有,您给我向大郎君美言几句……美言几句,把我的账就……”
“好说好说!”里面的人劈手抢过工部官员的图纸,哈哈大笑道:“你放心,只要你尽心尽力办事,我自然会向大郎君美言。”
“那……那……”工部官员又道:“那我的那些档子,是不是……是不是可以销毁了?”
“销毁?”大掌柜反诘:“你就拿来这么几张破图纸,可有可无的破图纸,便想销毁你的档子?别做梦了!”
“大掌柜,可您当时不是说……”
“我说了什么?”大掌柜道:“我只是说,你尽心尽力的办事儿,大郎君有朝一日,会把你的档子给销毁的,反之……你若是不尽心尽力,说不定哪天大郎君欢心了,便将你的档子誊抄千份,遍长安城人手一份,到时候大人您的脸皮还要不要了?”
“不不不!”工部官员跪下使劲叩头:“我尽心!我尽力!求求大掌柜为我美言美言!”
“好说……好说……”
刘觞和李谌交换了一个眼神,从这些人口中听来,一共有几个重点。
其一,大掌柜。那里面主事儿的似乎就是大掌柜,但大掌柜还不是他们的头领,上面还有个大郎君。
这其二便是,大郎君。大郎君是大掌柜的上司,一直没有露面,他手里似乎有些档子,其实就是档案,用这些东西来威胁工部官员,显然是抓住了工部官员的命门,令他不惜去偷盗工部的图纸。
这其三,便是图纸。看来是这个工部官员前来露华台嫖*娼,倾尽所有之后还觉得不过瘾,便朝大掌柜借了钱,这高利贷利滚利,大掌柜显然不是为了收钱,而是为了旁的什么东西,例如……图纸。
刘觞陷入了沉思,起初只是觉得露华台有问题,但是这么一探听下来,发现问题太大了。
难道这露华台表面是楼子歌舞坊,内地里做着放高利贷来要挟人的生意?能进入露华台的,可都是长安城的达官显贵,还有慕名而来的外地有钱人,这些人不是有头就是有脸,如是能要挟他们,别说是长安了,整个大唐的情报,还不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阿觞!”李谌突然沉声道:“有人来了!”
刘觞回过神来,想要立刻下二楼,只是李谌一把拉住他,道:“来不及了。”
来人正是从楼梯上二楼,朝他们的方向而来,他们的方向是二楼最尽头,这里只有一个屋舍,若是迎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李谌拉着刘觞往前跑了两步,与尽头的屋舍隔着不远,比邻着一个屋舍,李谌一把推开屋舍门,带着刘觞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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