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奔波了这一天,又是送似水娘子出城,又是徒手拔杂草,又是送似水娘子回平康坊的,为的是什么?
刘觞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帮他查清楚露华台的事情?假奶狗就是假奶狗,不领情就算了,还骂人。”
刘觞复又躺下来,气哼哼的把被子蒙在头上,也不知为何,以前上班不是没有被领导骂过,尤其是刚入职那会儿,刘觞也做过愣头青,每天都被领导指着鼻子的训斥,但他心里从未这般不舒服过。
叩叩叩——
宣徽院的小太监道:“宣徽使,可要布膳?”
刘觞烦都烦死了,没心情吃饭,便闷声道:“不吃了,都撤了吧!”
小太监也不敢多说,道:“是,宣徽使。”
小太监走了好一会儿,复又有“叩叩叩”的敲门声,刘觞烦的厉害,朗声道:“都说不吃了!”
吱呀——
没有人回应刘觞,舍门却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刘觞的被子也被那人掀开,睁眼一看,惊讶的道:“阿爹?”
刘光在榻牙子上坐下来,掀开他的被子,给刘觞打理了一番他散乱的鬓发,道:“觞儿,阿爹听你宣徽院里的人说,你不用膳?为何不用膳?”
刘觞坐起来,道:“我就是不太饿。”
刘光道:“不饿也要用一些,否则伤了胃,往后落了病根,难受的还是你。”
刘觞干脆点点头:“阿爹,你用膳了没有?咱们一起吧!”
刘光笑道:“好,我这就吩咐人,把膳食摆在你这里。”
他说着,似乎注意到了刘觞的手掌,捧起他的手道:“这是怎么伤的?伤口也不清理,这么多灰土?”
刘光赶紧叫来御医,趁着布膳的空档,给刘觞诊看伤口,然后亲自给他伤药,细致的包扎起来。
刘觞看着阿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有些感动,心想着还是阿爹好,伴君如伴虎,阿爹就不一样,始终对我这么好。
刘光给他加了一些菜,见他发呆,便道:“觞儿?怎么又发呆?你不用膳,又在这里发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若是心中为难,什么事情不能与阿爹说?”
刘觞想了想也对,刘光是目前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只有他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宣徽使刘觞,但他对自己依然如此的好,且不求回报,说明是可以托付所有的人。
刘觞咬着筷箸道:“阿爹,其实……今天陛下发火来着。”
“是么?”刘光并不意外:“陛下的脾性便是如此,加之他又年轻气盛,发火是常有的事情。”
的确如此,李谌心高气傲,年轻气盛,加之他是重生而来之人,自觉比旁人更加运筹帷幄,所以说白了,重生也有重生不好的地方,这些都促使了李谌的脾性很大。
刘觞抱怨道:“但是……陛下冲我发火了,而且十足莫名其妙,叫人摸不清头脑!”
刘光放下筷箸,看向刘觞,幽幽的道:“觞儿,你可知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宣徽使。”刘觞回答的很自如。
刘光点头道:“正是宣徽使。而宣徽使的权势再大,也只是臣子,说白了,我们这些做宦官的,连臣子都只算是半个,无论多无风光无限,终究为奴为婢……天子是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斥责谁一两句,不是应该的么?更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
“可是……”刘觞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又觉得刘光说的很对。
刘光淡淡的继续道:“觞儿你今日如此想,便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觉得陛下与你亲近,素日里对你很好,所以才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今日陛下呵斥了你两句,你便放在了心上,连饭都不想用了。”
刘觞回答不上来,因为刘光说得都对。
刘光叹气,他其实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如今这个场面。
刘觞为了天子的呵斥而挂心,这说明刘觞已经将李谌放在了心头上,他虽没有什么太多的经验,但是按照刘觞的聪明才智,很快便会知晓自己的心意。
这是刘光最不想看到的。
毕竟君是君,臣是臣,这其中的变数何止千千万万?
做父母的自然想让自己的孩子通达显赫,但要知晓,捧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狠,若刘觞真的付出了真心,刘光是看不到什么未来的。
刘光伸手抚摸着刘觞的鬓角,道:“觞儿,君臣之别,自古有之,作为天子,他有这样的权利,爱见的时候把你捧在掌心,不能碰了,不能磕了,天底下好的东西都狠不能给你找来……但若是不爱见了,便是雷霆之怒。你与陛下合该保持君臣之嫌才对,只有走得距离适当,这样才是长久之道,也不会令人受伤。”
刘觞听着,似乎听懂了什么,但又似乎没听懂什么。
刘光的话他其实都听懂了,但阿爹似乎有所深意,刘觞蹙了蹙眉,道:“阿爹……”
“觞儿,”刘光打断了他的话头,道:“阿爹不会害你,听阿爹的,往后里与天子保持距离,不要走动的如此频繁,你便做宣徽使,做一朝之臣,无论是忠心也罢,奸佞也好,你……只是臣子。”
刘觞抿了抿唇角,点头道:“好,阿爹,我听明白了。”
刘光一笑,拿起筷箸给他添菜,道:“快尝尝这个,是觞儿你最爱食的,凉了伤胃,好不好吃?”
刘觞也给刘光夹菜,道:“阿爹,你可要多吃点,你看看你瘦的。”
刘觞和阿爹一起用了晚膳,稍微吃多了一点,便准备出门散一散。
他来到太液湖附近,谁知道这么巧呢,正好遇到了天子李谌。
李谌也出来散一散,他可不像刘觞是吃多了,他一直都没吃东西,实在吃不下。
心里思忖着,方才朕说话是不是太重了?可朕生气啊,他为什么要瞒着朕,朕难道不比似水娘子强么?虽朕不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但样貌在男子中生得也不差,何止是不差,天天被人夸赞俊美无俦,体魄也是一等一的,还有无数的钱财,无数的珍宝,不都是刘觞喜欢的么?
可是……
李谌转念一想,上辈子刘觞就联合了郭贵妃反叛,难道说明刘觞其实就是喜欢娇滴滴的女子?那朕岂不是没戏了……
他想到这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霜打的茄子,蔫头耷拉脑,唉声叹气的一转头,正好与刘觞四目相对。
刘觞站在太液湖的南头,李谌站在太液湖的北头,两个人隔着太液湖遥遥相望,虽然湖面宽广,但是因为天气清亮,夜色还不是很浓郁,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李谌心头一紧,朕……要不要先去道歉?但若是主动赔不是,朕的威严在何处?刘觞是不是下次还敢“窝藏”香缨香囊?明明是他刘觞做错了事,合该他主动来找朕道歉的,朕也只是一时情急,这才口不择言,稍微失去了一丁点儿的分寸,亦是有情可原。
李谌给自己找了一箩筐的借口,可说实在的,他心里还是不踏实。
若是朕不主动赔罪,阿觞的伤口怎么办?他如此粗心大意的,也不知道找御医包扎了没有?万一感染了,万一恶化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朕实在担心的紧。
李谌纠结了一番,狠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张口便要叫住刘觞。
李谌摆了摆手,喊道:“阿觞!”
哪知道对面的刘觞……
刘觞的确看到了天子李谌,却又立刻想起了阿爹刘光的话,自己必须与天子拉开距离,若是走得再这般近,难免失去了分寸。而且这会子见面,岂不是尴尬?
刘觞想到这里,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仿佛没看见对面的天子,目光从李谌身上一划,直接划了过去,然后目不斜视的从太液湖路过,转头离开了。
李谌:“……”阿觞是不是假装没看见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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