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谌换了一身衣裳,耶律延木已经到了,两个人似乎在攀谈着什么。
刘觞进入大殿的时候,便看到他们二人其乐融融的场面,看起来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干系很亲密似的。
但李谌一直很防备着耶律延木,觉得耶律延木会从自己身边将刘觞抢走,从未这般亲密过,刘觞有些奇怪,便走过去道:“陛下,耶律将军,聊什么这般开心?”
李谌和耶律延木都早到了一些,耶律延木本没什么可与李谌攀谈的,不过李谌倒是有话与他说。
李谌主动坐在耶律延木身边,从袖袍中拿出一只小瓷瓶递到耶律延木掌中,笑道:“昨夜耶律将军匆忙赶回大明宫,想必……没有为遥辇特使上药罢?”
“上药?”耶律延木道:“耶律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
李谌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明人面前便不要说暗话了,耶律将军对遥辇特使的情谊,朕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昨儿个在平康坊,必然发生了什么,今日遥辇特使精神不佳,看起来十足疲惫困顿,想必……你们也是第一次发生这般亲密的干系,遥辇特使身子骨也不是很健壮之人,若是不上药,恐怕会有的难受。”
耶律延木眯了眯眼睛,握着手中的瓷瓶,本想交还给李谌,继续装傻充愣,可是一想到遥辇津玉疲惫痛苦的模样,他又有些舍不得将瓷瓶交还给李谌。
李谌似乎明白他的感受,笑道:“放心,这是清凉消肿的软膏,十足有效,阿觞平日里便用这个。”
耶律延木正色道:“陛下对家弟,是认真的么?”
“耶律将军以为呢?”李谌反问一句。
二人正在说话,刘觞笑眯眯走过来,耶律延木赶紧将瓷瓶藏在袖子里,刘觞奇怪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要藏起来?”
耶律延木一笑,道:“没什么,正与陛下闲聊呢。”
李谌也转移话题道:“使者们来的也差不多了,开席罢。”
“谢陛下!”
众人坐在席位上,宴席开始,李谌举起酒杯致辞,道:“此番能如此顺利寻回耶律将军,朕当真替各位使者们欣慰与欢心呢。”
刘觞差点笑出声来,契丹使者们的脸上一个个强颜欢笑的,完全没有什么欣慰的模样。
李谌又道:“耶律将军与朕,也颇有些渊源,如是说起来,朕与耶律将军一见如故,从三年前,便是知己好友。”
李谌说瞎话都不需要打草稿的,果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帝了,与以前动不动哭鼻子的小皇帝一点儿也不一样。
李谌又道:“即使一见如故,耶律将军又大难不死,朕也该当有点表示。”
他说着,扬了扬手,鱼之舟便带着一堆神策军进入大殿,运送了一个庞然大物过来,那上面罩着猩红色的布巾,看不出是什么,圆圆鼓鼓的,巨大无比。
李谌笑道:“耶律将军,听说你平乱有功,为了保护可汗深陷流矢,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朕素来敬仰你这般忠君报国的大英雄大豪杰,这是朕效仿先祖的一点点贽敬。”
李谌说着,亲自站起身来,走到那庞然大物面前,哗啦一声掀开红布。
“嗬——”契丹使者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震惊的看着那样东西。
——一面鼓!
只是一只鼓而已,但契丹使者们的眼神瞬间变化莫测,就连遥辇津玉也眯了眯眼睛,都看了李谌几眼,似乎在思考李谌的用意。
无错,就是一面鼓。
李谌笑眯眯的道:“朕的祖宗赠送可汗战旗与战鼓,如今朕便效仿老祖宗,赠送耶律将军这面战鼓,盼望耶律将军早日回到母邦继续尽忠。”
契丹可汗每一任接任,都会以旗鼓作为信物,那便是李谌的老祖宗赐给契丹可汗的旗鼓,虽如今的契丹已经依附于回鹘,但这个规矩从来没有改变过,因此旗鼓也证明着无上的崇高地位。
如今李谌赐给耶律延木一面鼓,这不是摆明了搞事情,仿佛在昭示着耶律延木非同寻常的地位,只差一面旌旗,耶律延木便可以登上契丹至高无上的可汗之位。
契丹使者的脸色精彩纷呈,但谁都不敢说什么。
李谌又道:“此去契丹相隔何止千里万里,契丹又有叛军作祟,朕这心里头也不放心,这样罢……等使团启程返回之时,朕便调遣一队神策军,亲自护送耶律将军,与各位使者回程,如何?”
刘觞还在偷笑,这哪里是护送使团,分明是护送耶律延木回到契丹,如此一来,使团想要在路上搞手段除去耶律延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遥辇津玉勉强道:“陛下厚爱,外臣们何敢推辞,却之不恭,便只有感念在心了。”
“遥辇特使,太客气了。”李谌还有后话,道:“耶律将军与朕许久未见,朕有许多的体己话儿想要与耶律将军秉烛夜谈呢,不若这般,耶律将军留在长安这些时日,便不要回驿馆了,就住在朕的大明宫里头,也方便咱们谈心。”
这下子好了,路上杀不了耶律延木,耶律延木也不去驿馆下榻,大明宫里头戒备森严,契丹人更加没法子下手,李谌是要将他们活活憋死!
李谌两三句话,把契丹使者的两头活路全都堵死了,遥辇津玉何等聪明,他也有所发觉,或许天子已经知晓了他们的企图,所以故意为之。
他想到这里,心如热炭焚烧,脑袋里还昏昏沉沉,不知怎么竟是坐不住,腰身一软便要跌下轮车。
“遥辇特使?”
“遥辇大人?”
“义父!”
耶律延木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跌下轮车的遥辇津玉,遥辇津玉面色透露着不正常的绯红,不止如此,隔着衣裳的身子还滚烫不已,仿佛炭团一般。
刘觞一看,登时明白了七七八八,遥辇津玉前日在宫中饮酒激发了胃疾,昨日还没好利索又跑到平康坊去,按照李谌的意思,耶律延木还和遥辇津玉发生了亲密的干系,这番折腾下来,不生病才奇怪呢。
刘觞见耶律延木发呆,连忙道:“别看了,快把遥辇特使抱到偏殿,叫御医!”
作者有话说:
《臣本书生,不谙世事》大约在5月15日左右开坑呦~
第133章 午夜场!
耶律延木抱起遥辇津玉冲入大殿, 往偏殿跑去,将他轻轻放在软榻上。御医很快赶到,给遥辇津玉问诊, 身体虚弱加之脾胃不调, 还有一些外伤,这就促使了遥辇津玉发热昏厥。
当然了,是什么外伤, 耶律延木心里非常清楚。
御医开了药, 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刘觞本想进去看看遥辇津玉的情况,李谌拉住他道:“你进去做什么?让耶律延木一个人照顾便好。”
刘觞反复打量着李谌,嘴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道:“谌儿,你不对劲儿。”
“朕如何不对劲?”李谌奇怪。
刘觞眯眼道:“你往日里不是很看不惯耶律延木吗?怎么突然对他不一样了?”
李谌一笑,道:“阿觞哥哥有所不知, 这往日里, 耶律延木虽然是你的血亲, 但一直围在你身边转来转去,朕心里吃味儿的。”
刘觞奇怪:“如今便不吃味儿了?”
李谌道:“如今耶律延木的心尖尖儿上有了中意之人,朕自然放心, 也便不必吃味儿了。”
刘觞:“……”这都是什么奇怪的理论呢。
李谌道:“让耶律延木照顾遥辇特使罢,咱们还要去会会那些使臣。”
遥辇津玉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天明,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抬不起一根手指头,他缓和了良久, 这才觉得力气稍微回笼了一些, 慢慢睁开眼皮。
他的目光恍惚了好一阵, 发现榻头上有人趴在那里, 那人身材高大,趴在榻牙子上的举止十分难为,眼底还都是乌青,一副没有歇息好的模样。
是耶律延木……
遥辇津玉目光晃动,本想要悄悄起身,但他双腿残疾,想起身的动作难免有些响动,耶律延木十分机警,纵使歇息之时,也不会放松警惕,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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