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怔愣在榻上,眼珠子狂转,想要消化一下现在的情况,他连忙爬起身来,“嘶……”狠狠抽了一口冷气,嘴里不停叨念着:“死谌儿!下手这么重,疼死我了,以后有你好看……”
刘觞抓住案几上的镜鉴,连忙拿过来对着自己的脸面端相。
“嗬——我怎么变得这么幼齿了?我缩水了?”
刘觞本是一个上班社畜,虽还不到大叔的年纪,但也在职场摸爬滚打几年,二十好几岁了,而如今镜鉴中的自己,看起来绝对不到二十岁,十分的鲜嫩,甚至还有些幼齿。
他的脑海狂转,对对,刚才李谌说自己叫做王觞,若眼下真的是三年之后,按照这个计算的话,王觞的确也才十九岁,怪不得看着如此幼齿。
啪嗒!镜鉴掉在榻上,刘觞一脸迷糊,自己这一闭眼竟然过了三年,不止如此,还从宣徽使变成了王觞这个小娘炮。
王觞和刘觞的长相不说十分相似,但怎么也有七八分,而这另外的两三分就在于王觞的举止过于扭捏,活脱脱一个小娘炮,平日里还总是在脸上涂脂抹粉,身材也瘦弱的不像话,一阵大风都能给他刮走,说是弱柳扶风绝对不夸张。
刘觞连忙蹭了蹭自己的面颊,果然,蹭掉了一手的铅粉,好像掉在面缸里一般。
“不行……”刘觞拖着疲惫的身躯挣扎起来:“先去洗洗,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情况。”
刘觞走到屋舍门口,推开大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根本没有伺候的宫人,冷冷清清的,他独自一个人出门,找了半天,发现这里是膳房附近的屋舍,供膳夫们留宿用的。
刘觞给自己烧了水,首先洗漱一番,累的几乎不像话,回了屋舍倒头便睡。第二日起来之后,便去找人打听了一番眼下的情况。
的确,如今已经是李谌登基的第四个年头。
按理来说,李谌做皇帝的生涯,只有短短的两年,但因着刘觞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很多轨迹,一切都朝着未定的方向发展下去。
李谌登基的第四个年头,也是前宣徽使刘觞去世的第三个年头。
刘觞:“……”好奇葩,我就这样被死亡了!
如今的宣徽使,乃是之前的代理宣徽使鱼之舟,自从刘觞“去世”之后,宣徽院总要有人打理,鱼之舟因着能力过硬,便从代宣徽使胜任了宣徽使。
而刘觞自己,真的从刘觞穿成了叫王觞的小娘炮!
刘觞还记得当年王觞已经被自己赶走了,赶出宫去,听宫人的叙述,因为“自己”的过世,李谌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天子重新振作之后,性情大变,与之前亲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变得独断专项,一意孤行,不听取任何意见,采取了高压镇压手段,朝臣们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一个个乖巧的仿佛小猫咪似的。
这些年来李谌的后宫一直空缺着,不少人想要往天子的后宫塞人,但是后果非常严重,毕竟如今的天子,已然不是当年的小奶狗了,若是一个不留神,触怒了龙颜,扒皮抽筋都是有的,不少人在背地里都喊李谌是暴君,但没有人敢这般明面与李谌叫板。
就在一天之前,不知是谁将王觞重新送到了长安城中,正巧被李谌看到,王觞与刘觞长得太过相似了,李谌远远的看了一眼,还以为是刘觞重新活了过来,当时他欣喜异常,但近前一看,不是,根本不是刘觞,不过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罢了,他永远也无法变成刘觞。
王觞便这样入了宫,还是在光禄寺的良酝署干活,后来的事情,刘觞全都是亲身经历,自然不必多说了。
“这个渣男!”刘觞叨念道:“被我抓奸了吧!我才挂了三年啊,他竟然要出轨,幸亏我穿过来了,不然小奶狗贞操不保啊!”
刘觞这么抱怨着,一个人嘀嘀咕咕,良酝令还以为他在偷懒,怒喝道:“做什么呢?手脚麻利点,快点,把这些酒坛搬过去!”
刘觞以前是宣徽使,从没人敢对自己这般大呼小喝,但如今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良酝署小吏,又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社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觞点头道:“好的好的,这就搬过去。”
他搬起酒坛子,只觉得酒坛子沉重异常,不知为何,还有些头晕目眩的错觉,不,不是错觉……
啪嚓!!
是酒坛子打翻的声音,紧跟着是旁边的小吏大喊着:“啊呀!他晕倒了!”
“有人晕倒了!”
刘觞的意识模模糊糊,那个“有人”应该是自己。他浑身疲惫,用不上任何力气,倒在地上昏昏沉沉,不过因着刘觞现在只是一个小吏,也没人会巴结他,只是有人大喊他晕倒了,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良酝令走过来,气急败坏的道:“那是给陛下酿的酒!你竟然打碎了陛下的酒浆!起来!别给我装死!”
说着还踹了刘觞两脚。
“怎么回事?”一道声音传过来,那声音凉丝丝的,带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冰冷和不近人情。
“宣徽使!拜见宣徽使!”
“不知宣徽使大驾,冲撞了宣徽使!”
“还请恕罪,恕罪啊!”
宣徽使?是了,现在的宣徽使,应该是鱼之舟吧?怪不得嗓音听起那般耳熟呢。
刘觞勉强睁开一丝眼睛,果然是鱼之舟。鱼之舟的身量长开了,虽然还是瘦弱的类型,但是长高了不少。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刘觞,眼神凉丝丝的十足冷漠,平静的道:“找个御医来。”
“御医?”良酝令吃了一惊。
鱼之舟道:“不要让他死了。”
良酝令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鱼之舟还是用那样冷淡的眼神凝视着刘觞,幽幽的道:“陛下要他一条命。”
刘觞昏昏沉沉的,是被人抬回屋舍的,很快御医前来看诊,刘觞身上有伤,加之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突然发热,身体又如此柔弱,昏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至于身上的伤,还是拜李谌所赐。李谌昨日举止十分粗暴,自然也不会给刘觞清理身子,刘觞的如今身子骨儿太弱了,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哎,就是他?”
“是啊,听说长得和前宣徽使一模一样!”
“我看他也不如何好看嘛?陛下竟然喜欢这样的?”
“嘘——什么喜欢?陛下不过是将他当做了玩物,寄托对前宣徽使的思念罢了!若真是喜欢,能让他这般半死不活的么?你看御医诊治的时候,也不是很用心。”
良酝署的几个小吏还以为刘觞昏睡了过去,不停的在他身边叨念着八卦,刘觞实在没力气,便没有打扰他们,自己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沉,怎么也睡不醒,那些小吏叨念够了,便都回去干活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屋舍的大门又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的脚步声很熟悉,很像李谌。
他走到榻边,然后是硬板床榻发出的轻微响动,来人坐在了榻边上,刘觞感觉到对方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鬓发,带着一股温柔的力度,又小心翼翼。
“阿觞……”
那人轻轻的呼唤了一声,没错,是李谌,这个嗓音再熟悉不过了。
并不冰冷,也不阴鸷,甚至带着一点点撒娇的小奶狗感觉,瞬间就有那味儿了!
“阿觞哥哥,你怎么如此狠心丢下谌儿,三年了……三年了,谌儿一直在找你,你到底在何处……”
刘觞想要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就是刘觞,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刘觞!但他很累,很疲惫,眼皮仿佛灌了铅,根本睁不开眼睛。
刘觞因着发热,一会子冷,一会子热,还不停的出冷汗打哆嗦,那只大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鬓发,竟然拿来了一只温热的布巾,给他擦拭冷汗,动作小心翼翼的犹如在对待一件珍宝。
冷热交替打摆子的感觉终于慢慢淡化下去,刘觞忍不住困倦沉沉睡下,这一睡感觉睡了好久,身子的力气这才回笼,让他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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