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谌冷声道:“刘长邑,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长邑拱手道:“微臣想说的是,陛下攻打契丹的决议,是错误的。”
“你胆敢再说一遍?”
刘长邑的面色不变,还是保持着一板一眼的模样,淡淡的道:“陛下深知微臣的为人,为人宁愿人头不保,也不愿对陛下说谎。微臣说,陛下攻打契丹的决议,是错误的!”
“刘长邑!”李谌怒喝:“你胆子太大了,竟这么对朕说话?”
刘长邑道:“劝谏陛下,无关于微臣的胆量,而是出于微臣的忠心,明知道陛下的决议是错误的,一切都是冲动行事,意气用事,微臣不来劝谏,这才是不忠!”
“好啊!”李谌怒极反笑:“看来这些年,朕对你是太好了。朕告诉你,攻打契丹的决议,朕不可能改变,你可以退下了。”
“陛下!”刘长邑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一意孤行,只会给大唐子民带来负累!陛下想要攻打契丹可以,但是不是眼下,契丹人归顺回鹘,而如今回鹘强大,牵一发动全身,主动出兵的局面,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陛下,还请三思!”
“亲者痛?”李谌呵呵轻笑:“亲者?亲者在何方?朕的亲者到底在哪里?已经不见了……还有谁会痛?”
“陛下……”刘长邑不知放弃,还是想要劝谏李谌。
李谌沙哑的道:“刘长邑,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到底是谁教你的,朕今日便叫你改一改……来人。”
“是,陛下!”
李谌幽幽的道:“拖下去打,打到刘长邑认罪为止,若是他的嘴巴太硬,就给朕打软!”
“……是,陛下。”
刘长邑听到李谌决然的话,一点子也没有后退的意思,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谢……陛下!可是,微臣可能要让陛下失望了,因为只有死,才能让微臣闭嘴!”
李谌不耐烦的挥手:“拖下去。”
神策军上前,刘长邑则是平静的道:“微臣可以自己走。”
说罢,率先离开紫宸殿,往空场而去,神策军面有动容,但是碍于天子的淫*威,谁也不敢替刘长邑说一句话……
刘觞推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板车,上面堆得全是酒坛子,车轮发瑟,十足沉重。他刚刚进入良酝署,只是一个小吏,平日里做的都是一些粗重的活计,像这样“搬砖”的活计,全都等着刘觞来完成。
刘觞推着木板车,一路从良酝署将酒水搬运到膳房,累的他呼哧带喘,满头热汗,尤其是那难以启齿的地方,还微微有些火辣刺痛,折磨着刘觞。
“累……累死我了!”
刘觞推着车子进了膳房,几个喜欢八卦的膳夫又在谈天说地:“听说了么?御史大夫刘大人,惹怒了天子!”
“我也听说了,这会子正在受刑呢!鞭笞之刑!”
“要我说!刘御史也真是能个儿,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这般当面顶撞陛下的,他竟然这般直言不讳!”
“直言不讳?直言不讳的下场是什么?见血啊!陛下说了,刘御史只要不服软,鞭笞之刑就不停手,这是要被打死的!”
刘觞听到这里,有些慌神,御史大夫?那不是刘长邑吗?
他皱了皱眉,正好一个膳夫道:“哎,你,说的就是你,把这些空坛子搬回良酝署去!”
刘觞点点头,也没废话,手脚麻利的将空坛子搬上车来,推着破推车从膳房出来,但没有直接去良酝署,而是拐了个弯儿,往紫宸殿的方向而去。
啪——啪!啪——
是鞭笞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刘觞的错觉,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丝的血腥味,随着入夏闷热的微风,一点一点飘散而来。
刘觞皱了皱眉,推着车子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看究竟。
“宣徽使!”
有人从背后唤着,刘觞差点子下意识答应,转头一看,竟是个熟人——琛璃!
是鸿胪寺的琛璃,鸿胪少卿琛璃焦急的跑过来,不过他并非在呼唤刘觞,而是在呼唤远处的现任宣徽使鱼之舟。
“宣徽使!枢密使!”琛璃跑过去。
鱼之舟和刘光站在一起,二人正在说话,刘觞顺着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阿爹刘光。
三年,说久也不久,刘光的皮相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他的面容更加清冷了,不带有一丝丝的感情。
琛璃焦急的道:“宣徽使,枢密使!大事不好了,刘长邑触怒了龙颜,天子扬言,只要刘长邑不服软,便不叫神策军把手,刘长邑又不会功夫,这样下去是会被打死的!”
刘光平静的道:“陛下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动摇,更何况……是攻打契丹的事情。”
刘光的态度很明显,虽他也知道攻打契丹劳民伤财,但是很凑巧,刘光并不是什么忠臣,也不是良臣,他只知道契丹人害死了刘觞,所以刘光和李谌的态度是一样的。
琛璃求助的看向宣徽使鱼之舟,鱼之舟稍微沉吟了一番,道:“我去看看。”
众人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便看到御史大夫刘长邑跪在地上,身后的神策军正在施行鞭笞,而站在旁边监察的,正是如今的神策军副指挥使没庐赤赞。
鱼之舟走过去,道:“没庐将军,刘御史不是习武之人,让神策军停手罢。”
没庐赤赞看了一眼鱼之舟,摇头道:“旁的事情我都能依着你,唯独这件事儿,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指令,你也知道陛下的为人。”
鱼之舟蹙眉:“陛下决意攻打契丹,这本就是不对的,没庐将军从没想过劝谏一二么?”
没庐赤赞低声道:“幺儿,噤声,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不要让陛下听到这等话。”
鱼之舟道:“最信任的人?陛下不信任任何人,从三年前便如此了……”
没庐赤赞道:“我自然知道这个决议带来的不利,但我没庐赤赞不过是个做臣子的,还是从吐蕃而来,什么也无法决定。”
刘长邑浑身血淋淋的,他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虽每一记鞭笞都打得他摇晃,但刘长邑还是会爬起来,重新挺直脊背,就犹如他的为人一般,宁折不弯。
刘觞躲在暗处,不由蹙了蹙眉,才过去三年,谌儿这也太狠了!
刘觞眼眸狂转,必须想个法子解救刘长邑才行,否则好端端一个忠臣,就要被李谌打死了,那以后李谌还不落下一个暴君的骂名?
“嗷呜嗷呜!”
叫唤的声音在刘觞身边响起,刘觞还被轻轻拱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小灰灰!
小灰灰吃了早饭,又跑出来找刘觞,是一路闻着气味儿找过来的,撒娇一样对着刘觞叫唤,还滚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肚皮,活脱脱一只大狗子。
刘觞看着小灰灰撒娇,灵光一现,道:“儿子,养儿千日,今日终于到了儿子大展光彩的时候了。”
小灰灰:“嗷呜?”
刘觞蹲下来,摸了摸小灰灰的大脑袋,指着被鞭笞的刘长邑,还有那些神策军,道:“儿子,冲上去,把他们冲散!”
“嗷呜!”小灰灰虽然不明白,但是听懂了。
“嗷呜嗷呜嗷呜!!”大叫着,撒丫子便跑,一路呲牙冲上去。
“啊呀——”
“啊!”
“怎么回事!”
“别……别咬!”
神策军还在鞭笞刘长邑,一条巨大的灰狼突然冲出来,拱的神策军一个踉跄,不止如此,还咬着神策军的下裳使劲拽。
那行刑的神策军不雅的捂着自己的屁股,大喊着:“别咬了!下裳要破了!要破了!”
嘶啦——
是神策军裤子被扯破的声音,登时风吹屁屁凉!
“噗嗤……”刘觞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喷出来,真的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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