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子?”刘觞道:“一点儿也不少了!”
李涵皱眉盯着刘觞,总觉得他还是另有所指。
刘觞慢条斯理,幽幽的道:“当年江王被吐蕃军队围困,绛王殿下负责派兵驰援,但是粮草补给却迟迟未到,江王可还记得此事?”
李涵下意识握拳,牙关咯咯作响,如何能不记得,那次的败仗,让李涵错失太子之位,抱憾终身,不只是皇位,就连他爱慕的女子,也因为李涵的无能,改看向旁人。
李涵沉默的没有说话,刘觞却道:“江王殿下不会真的以为,是绛王暗藏祸心,想要将您拉下马,才迟迟不去救援的吧?”
“不然还有其他么!?”温文尔雅的李涵突然爆炸了,一瞬间撕去了儒雅的表象,双眼赤红,沙哑的道:“我若是早看透一些,也不会被至亲之人背后捅刀!”
刘觞摇摇头,道:“并非如此。”
李涵紧紧盯着他,道:“那是如何?”
“事实上,江王殿下落入围困,绛王第一时间请求朝廷支援,并且亲自带着兵马粮草赶赴前线。”
刘觞道:“然而,绛王殿下在路上遇到了吐蕃埋伏,被吐蕃人生擒,险些丧命!”
“这……这怎么可能?!”李涵吃了一惊,喃喃的道。
刘觞又道:“绛王殿下戎马一生,自从那次战役归来,便再也没有舞刀弄枪,江王您不觉得奇怪么?”
李涵双目颤抖,眼神抖得很厉害,似乎在回忆,似乎在思考:“可是、可是他若受伤,为何太医院根本没有任何记载?连档案也没有!”
刘觞笑眯眯的道:“原来江王殿下还为此查过太医院,也是谨慎呢。”
他话锋一转,道:“江王只查太医院,必然什么也查不出来,为何不去查查兴庆宫太皇太后身边最为得力的御医呢?”
“你是说……”
刘觞点头:“为绛王医治的,就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御医,且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李涵重复了一遍。
能让御医守口如瓶的伤痛,是什么样的伤痛呢?让御医、太皇太后,还有李悟本人缄默的伤痛……
刘觞压低了声音,轻声道:“绛王殿下在吐蕃人手中受了酷刑,右手落下终身残废,再无法动用兵刃。”
“什么?!”李涵震惊的道:“可你那时不是说……不是说,是我撞了他,他才扭伤了手么?”
刘觞笑道:“江王殿下何时单纯可爱了?按照江王殿下的心性,想必也不信小臣的搪塞之辞吧?这些日子,江王殿下没少四处打听,小臣说的对么?”
其实刘觞此次来,不光是为了说服李涵众目睽睽之下对没庐赤赞大打出手,他也知道,按照李涵谨小慎微的秉性,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会查到李悟的伤势,所以还不如自己早一步和盘托出,也算是送给李涵一个顺水人情。
“终身残废……残废……”李涵后退了几步,哐一声跌倒在席上,直接撞翻了杯盏,茶汤缓缓流出,李涵都没有注意到。
刘觞道:“绛王殿下为了营救您,落下终身残废,但又碍于太皇太后的施压,无法将这份痛苦与人分说,每日每日还要承受殿下您对他的指责,殿下您设身处地的想想,啧啧,绛王惨呐,真惨!”
李涵已经说不出话来,怔怔的跌在席上。
刘觞再接再厉:“而且据小臣所知,当时偷袭绛王殿下的吐蕃兵马,正是没庐一族。”
“你说什么?”李涵噌的站起身来,脸色怒不可遏:“你说让小叔落下残疾的,就是没庐赤赞?!”
刘觞心里打了个哈哈,当时打仗的不是没庐赤赞,不过是没庐赤赞的同族,没庐赤赞可是没庐氏的少宗主,这个黑锅,少宗主不背,谁背呢?
刘觞故意含糊的道:“江王殿下冰雪聪敏。”
嘭!!
李涵狠狠一片桌案,冷声道:“没、庐、赤、赞!”
刘觞话已至此,看到李涵的怒容,完全不需要多说了,知道这事情准成,生辰宴上送给李涵一个机会殴打没庐赤赞,不打白不打,李涵一定会把新仇旧恨全都打出来。
刘觞留下暗自愤怒的李涵,施施然离开了江王府邸,感叹道:“啊呀,大功告成,好顺利啊。”
绛王李悟的生辰宴在兴庆宫举办,太皇太后憋闷了这些日子,没了兵权,吐蕃和谈也让小皇帝谈妥了,晦气十足,好不容易找到热闹的日子,必定要好生热闹热闹去去晦气。
李谌亲自前往兴庆宫,让刘觞参乘金辂车。
金辂车上,李谌有些忧心,道:“阿觞,你确保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毕竟李悟的手伤是保密的,李谌并不知情。
刘觞道:“陛下请放心,绝对万无一失,小臣只怕江王殿下殴打的太厉害,一会子还要劳烦陛下去劝架呢!”
李谌更是奇怪,道:“李涵竟会听你的?阿觞用了什么法子?”
“也没用什么法子。”刘觞搪塞含糊。
李谌见他不说,便靠过去,在刘觞耳边轻声道:“阿觞哥哥,便告诉谌儿罢?谌儿求你了。”
刘觞:“……”下限呢?!不会被小奶狗吃了吧?
刘觞虽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但是阿觞哥哥这四个字儿好生受用,差点把刘觞叫糊涂了,幸好刘觞仅存了一点点的理智。
刘觞岔开话题道:“陛下只需要将江王殴打吐蕃特使的事情,稍加修饰,传扬出去。”
金辂车停在兴庆宫中,李谌与刘觞下了车,宴厅中已然人头攒动。
今日可是绛王殿下,也就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过寿辰,百官自然前来贺喜,吐蕃使团也备上了厚礼,宴厅中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刘觞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江王李涵,李涵的脸色狠呆呆的,不像是来贺寿的,反而像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众人素来知晓江王李涵与绛王李悟不和,所以李涵这个狠呆呆的晦气样子,反而很自然。
天子李谌亲自敬酒李悟,恭贺李悟生辰,很快寿辰宴便开始了。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去给李悟敬酒,唯独李涵没有过去,不但没有过去,反而躲得大老远。
刘觞敬了李悟一杯酒,李悟奇怪道:“宣徽使没有与涵儿说什么奇怪的话罢?”
刘觞装作糊涂:“小臣能说什么呢?”
李悟道:“那今日涵儿的举止,为何如此奇怪?”
刘觞惊讶:“不奇怪啊,不是仍然这般仇视绛王殿下您么?”
李悟却摇摇头,道:“平日里涵儿虽仇视我,但不会故意躲闪,今日但凡对上目光,他总是故意躲闪。”
刘觞:“……”果然是叔侄啊,观察的如此敏锐,哈哈、哈哈!
刘觞眼眸狂转道:“兴许……兴许是江王殿下将要殴打吐蕃特使,紧张的,小臣去看看。”
他找了个借口,火速闪人,走到江王李涵面前。
李涵正在独饮闷酒,谁也不理会,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刘觞笑眯眯的道:“殿下,您准备好了么?一会儿可是要举大事的!”
李涵懒得伪装什么儒雅面目,撩起眼皮白了他一眼,道:“等我再饮几杯。”
刘觞挑眉:“殿下还要饮酒助胆?”
李涵冷笑一声:“助胆?我是怕清醒的时候,手劲儿太大,将他给一拳打死了!”
刘觞轻轻鼓掌:“好好好,但是小臣要提醒江王殿下一句,若是真的一拳打死了,殿下您反而麻烦,还是轻点打,挂彩便好。”
“哼!”李涵已然醉了,有些醉眼朦胧,歪歪斜斜的站起来,道:“你就看好儿罢!”
说罢,朝着没庐赤赞走过去。
吐蕃使团悉数参加,没庐赤赞也在其中,今日的宴席杨四娘也有参加,但说实在的,参宴人数实在太多了,有太皇太后这个女眷在场,朝廷中但凡是说得上话儿的官员,都带了女眷,这么多女眷混在一起,没庐赤赞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杨四娘,自然是不可能发生什么暧昧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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