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之重新坐回在踏跺上,他蜷缩起来,一手拿着伤药的瓶子,一手鬼使神差的伸入怀中,紧紧握着那枚兵符。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是沧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身为沧景节度使之子,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可是……
沙沙……
又有声音走了过来,程熙之吓得连忙缩回手,放开怀中的兵符,还用手掌压着胸口的衣料,以免兵符被人发现。
这次并非是程轻裘折返回来,而是陆品先。
陆品先走过来,站定在程熙之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件披风搭在程熙之的肩膀上,随即转身离开。
“喂!”程熙之站起来大喊:“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品先的步子顿了顿,道:“春日夜间天气凉,程三公子披着罢,若是不喜欢,扔了也可。”
程熙之瞪着眼睛,谁都不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陆品先也是,施施然离开,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日一大早,陆品先便进宫见了天子,将昨日程熙之与金商公子会面的事情禀报上去。
陆品先道:“程三公子应该已经与金商谈妥,剩下的静观其变便好。”
李谌点点头:“有劳陆少将军。”
“为陛下分忧,”陆品先道:“是卑将应该做的。”
他们正在说话,鱼之舟突然走进来道:“陛下,程三公子在宫门口,请求谒见,说是一定想要见一见陛下。”
李谌蹙眉:“程熙之?”
他与刘觞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均是有些纳闷,程熙之来干什么,难道还因着增加粮饷的事情谒见?
李谌道:“让他进来罢。”
陆品先道:“陛下,卑将是否需要回避?”
李谌道:“若是程三公子因着增加粮饷的事情谒见,你在这里反而有好处。”
陆品先点点头,便也没有退出去。
很快,程熙之便走了进来,他面色十足凝重,跪地作礼道:“拜见陛下!”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陆品先。
李谌道:“程三公子不必多礼,请起罢。”
程熙之却不起身,而是脸上露出狠戾的神色,一咬牙道:“陛下,卑将犯了死罪,不敢起身。”
李谌与刘觞又是对视一眼,程熙之今儿个是闹哪出?
程熙之从怀中摸出一物,恭敬的擎在头顶,道:“卑将偷盗家父兵符,犯了谋逆的大罪,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赐死!”
李谌:“……”
刘觞:“……”
陆品先:“……”
三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其实并非他们不想说话,而是被震惊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实在说不出话来。
刘觞千算万算,完全没有算到,程熙之这个傻孩子,竟然主动承认偷盗兵符的事情,这么实诚的吗?
要知道,偷盗兵符可是死罪,程熙之竟然跑到天子面前来坦白,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程熙之见众人不说话,又是一咬牙,道:“卑将自知死罪,不敢狡辩什么,但卑将冒死前来,便是想要告发金商防御使,与其子包藏祸心,谋逆犯上!”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本文书道:“这是金商防御使半年来,偷偷遣送金商兵马入长安的证据,还有这些兵马潜伏的具体位置,另外金商防御使勾结各地节度使的名单,卑将一一记录下来,绘制成册,请天子过目!”
刘觞立刻上前,接过文册,打开来和李谌一起看,名单、人数、甚至是潜伏的位置,全都在长安地图上圈画出来。
刘觞震惊的道:“程三公子,这些都是你从金商那里搞到的?”
程熙之道:“说来惭愧,这些并非是我从金商那里偷盗而来,而是金商公子展示给卑将,卑将看过一遍,背地里誊抄出来的。”
“你看过一遍?”刘觞道:“就全都记下来了,会不会有什么出入?”
程熙之连忙道:“不会!不会!卑将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自小记性便好,默写的功夫还是有的。”
刘觞纳罕,原来程三公子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己若是有这本是,上学的时候就不怕默写了……
程熙之将证据和图纸全部上缴,罢了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卑将身为人臣,身为人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得到君上与家父的肯定,只不过……只不过一切都错了。卑将偷盗兵符,最无可恕,给陛下蒙羞,给程家蒙羞,并没想请陛下谅解,今日将种种证据交付陛下,也算是……算是了了心愿。”
李谌越听越不对劲,狐疑的道:“程三公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嗤!”一声,程熙之突然长身而起,从袖中摸出匕首来,他竟是私藏兵刃上殿!
程熙之拔出匕首,并不是意图行刺,而是准备往自己脖子上抹,道:“卑将只有以死谢罪!”
“哎——”刘觞急促喊了一声,但是他不会武艺,根本反应不及。
陆品先站在殿中,距离程熙之最近,眼睛一眯,立刻反应,抢上半步一把抓住程熙之的匕首,使劲一拧,“啪!”匕首发出脆响,掉在庄严肃穆的紫宸殿大殿中央。
刘觞赶紧大喊着:“别冲动别冲动!程三公子,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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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又心动了
“卑将偷盗兵符, 乃是死罪,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出来,便没有什么遗憾, 还请陛下恩准, 赐死卑将!”
程熙之说着,还想反抗,去抢那匕首。
陆品先死死箍住他, 就是不让他动手, 但他伤了一只胳膊,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力,程熙之牟足了劲儿反抗, 陆品先“嘶……”抽了一口冷气,似乎是碰到了受伤的胳膊。
程熙之听到他的抽气声,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动作。
李谌揉着额角, 似乎十足头疼, 叹气道:“程三公子, 其实……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严重。”
“陛下!”程熙之眼圈通红,诚恳的道:“卑将自知死罪,罪不可恕, 还请陛下不必可怜卑将,卑将只有一个希望,便是希望……希望卑将死后, 千万不要牵连沧景将士们,卑将于愿足矣!”
他说着, 又要去抢匕首自尽, 刘觞拦住他, 大喊着:“程三公子, 你先别冲动,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程熙之见他们阻拦,更是感动,更是自责,更是愧疚,眼泪竟然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呜咽道:“宣徽使,卑将并非什么好人,也不懂忠君之心,偷盗了兵符,愧对了宣徽使的信任……”
刘觞看着程熙之掉眼泪,哇,眼眶都红了,眼尾红彤彤的!哇,好像很可爱?
李谌:“……”
李谌一看就知道刘觞又开始“动心”了,李谌有的时候当真觉得,刘觞不是以貌取人,是以眼泪取人罢?只要看到别人哭,便觉得好可爱。有什么可爱的,通通不如朕哭的可爱!
李谌干脆道:“程三公子,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件事情你需要知晓。”
“卑将需要知晓?”程熙之呆呆的看着天子。
李谌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你偷盗兵符的事情,完全在朕的意料之中。”
“什、什么?”程熙之一脸迷茫,显然听不懂。
李谌这么一开口,便是要将事情和盘托出,毕竟程熙之已经到御前来自尽了,大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程三公子是如此实诚一个孩子,目前为止,也只能将所有的事情悉数告知。
程熙之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听着李谌将事情的原委道出,震惊的眨了眨眼睛,道:“都是……都是假的?”
刘觞道:“程三公子,其实您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所希望的,你可以不必以死谢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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