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郑惑是一个自私且忘恩负义的人,也许他们会有不同的结局。但年轻的郑惑,富有极强的责任感,习惯用坦荡的方式面对危机。
可哪有什么权宜之计呢?
只有“舍”才能让“得”变得更珍贵。
看着郑惑那张刚毅而稚嫩的脸,贺安清极度难受,他明白,别说是去留问题已不由他,自己的命也掌握在了别人手里。
十八年的皇室生活给了他一种错觉——他无所不能。在学校里,有胆识,有凝聚力,众人都自发围绕在他身边,领导学生会对抗人种歧视,成为目标是普元军校的普通人;又仅凭普通人的身份,在体能测试中脱颖而出。
他既能改变不合理的陈旧条例,又能在危险中自救,这些经历都让他自负。
可实际上,面对一个十三阶哨兵,他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只能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一直以来建立的自信心在绝对力量面前被击垮。
如果韩律想杀他,只需动动手指,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他为了活下去,只能苦苦哀求郑惑,他哽咽道:
“如果他们不准呢?”
“死也要把你带走。”郑惑的回答坚决而笃定。
这样的答复只能给贺安清片刻的安心,随即便消散不见。
郑惑对警卫员说道:“我一个人上去见降佛和韩将军。”
对方点了点头,只听郑惑又道:“你们不许碰他。”
贺安清还是依依不舍地拉着郑惑,郑惑转身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
“等我。”
说完拉开贺安清的手,毅然登上了飞机。
这时的郑惑并未意识到,作为还未毕业的高中生,即便拥有强大的精神体,他也依旧不是圣地将军的对手,或者更直白地说,他们的段位差了太多。
所以,承诺无法兑现,爱人也无法保护,这都毫无悬念。
耿瑞站在舱门口远远看着,见郑惑与贺安清分开,便将情况报告给了韩律。
韩律到达普元时就知道了郑惑跟皇族一起进派出所的事,虽然耿瑞说得很笼统,但他大致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而郑惑上飞机说的第一句话,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贺安清是我的爱人,我要带他走。”
走是可以,问题是去哪。就算带回坛城,做个人质,其实意义也不大。
最好的方法还是放他在这自生自灭。
可如果放任,还要折损一个郑惑这样百年不遇的哨兵,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任何复杂的事,放在韩律这,都可以变得简单粗暴。
他只回了郑惑一句话,却让郑惑重新认识了这位圣地的将军。
“想他活,就跟我回去,想他死,现在就可以。”
话音落下,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压得郑惑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抬头向窗外看去,精神碎片漂浮起来,惊恐浮上心头。
“不!”郑惑大喊:“别碰他!”
“你在跟谁说话?”韩律依旧正襟危坐,犀利的眼神让人不敢躲避。
那是多年在战场上积累的阅历,是守护降佛与易教的决心,是千帆过尽、物是人非后,依旧沉淀于心中的追求,那是郑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绝没有的意志——信仰。
他太浅薄了,太稚嫩了,真正对上韩律之后,他只能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与胆怯。
此时此刻,没有抑制环套在脖子上,但他却放不出精神体。压迫感从神经干传到神经末梢,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受到了牵制。
再不甘他也必须承认,当韩律真正动了杀心时,没有一个人可以反抗。
郑惑的手牢牢抓着桌几一角,才不至于被压倒在地,他艰难地说道:“我不带他走,他怎么能活?”
袁印光从没想过自己那几句鼓励的话会造成当下的局面,或者说,他从没想过三天的功夫韩律便逆转了普元的局势。
即便活了一百多年,在韩律的保护下,他依旧像个未经世事的孩童。
郑惑与贺氏皇族,不同背景,不同学籍,几乎没有任何共通点。一边是高阶海错系哨兵,没有向导就会发狂而死;另一边是众所周知会与丰家联姻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他们还是相爱了,爱得那么不合时宜,却又刻骨铭心。
“你真的想好了?”袁印光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郑惑支撑着上半身,说道:“我爱他,一如他爱我,虽然我们不能结合,但我们已亲密无间。”
这说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而袁印光也从郑惑身上不同的气息中有了准备,只觉得唏嘘,道:“选择他的代价太高了,他不是圣地人,甚至不是异能人。”
“我不需要向导续命苟活,我只要他。”郑惑红着眼眶回答,他希望袁印光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没等袁印光说话,面前的韩律沉沉道:“儿戏。”
“不是儿戏!我真的……”郑惑急于解释,声音也随着高了,却被韩律厉声打断:
“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说爱。”
韩律神情严肃,不怒而自威,说道:“那是贺氏皇族,你带他逃离普元,让他背负一生骂名苟且偷生,你想过他的未来吗?你的爱能让他不顾世人的指责、不顾千古罪人的骂名,不顾冤屈,只为活着?”
郑惑懵了,他确实从未站在贺安清的角度去想整件事。
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一辈子的屈辱?这相当于折断他的翅膀,戳瞎他的双眼,让他不能飞也不能看。
“可是……联邦军想让皇族都死在这,只有我能救他。”郑惑恳求道。
“你不能。”韩律冷冷地说道,“但我可以。”
“什么意思?”
“东华联邦无非就是想为吞并普元找一个体面的借口,只要让人知道他还没死,联邦就不能下手。”韩律不能让丰帆的如意算盘那么顺利,所以一定要毁掉这个借口,不能让贺安清死,也不能让他失踪,必须让他活着留在普元。
可郑惑是不明白这层意思的,他只想保住贺安清的命,为此一命抵一命也在所不惜,他问道:
“您会帮我?”
“条件是你跟我回坛城。”
“我答应了他要和他在一起。”郑惑心如刀绞,他的爱人还在等他,“我怎么能辜负他……我怎么能……”
“让他郁郁寡欢后悔终生,或者让他重新回到皇族的荣耀中,你觉得他会选择哪个?”
是的,韩将军说得没错,如果是贺安清,他会选择什么?
本来就是被半推半就强拉出落园的,贺安清真的愿意跟他走吗?还是在危机时刻,只能选择下策中的下策。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呢?
郑惑被绕进去了,显然他掉进了韩律的陷阱,因为这是一个悖论。
贺安清希望什么都不重要,因为决定权根本不在贺安清手里,他只是案板上一条脱水的鱼,任人刀俎。
而自己,也是一样。
无论是不是为了贺安清而跟韩律拼命,他都拼不过。
这只是韩律让他心服口服的话术,让他甘愿忍痛割爱的骗局,从武力和心理上,全方位地击垮了他,逼迫他就范。
说到底也只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
袁印光很难受,刚刚失去了唯一的旧友,现在养育长大的男孩好不容易找到了爱的那个人,如父一般的韩律却告诉他不能爱。
人生的离别,一幕一幕在眼前划过,痛苦大于快乐是他的归宿,因为他是降佛,他就要承担世间疾苦。
韩律让他立于高台之上,于是他只能伸出双手顶着天,受尽虔诚朝拜的同时,也受尽苦难加身的折磨。
郑惑绝望地看着他,像每一个跪在他面前祈祷的信徒一样,说道:
“我不想跟安清分开。”
袁印光站起身,走到郑惑面前,手轻轻抚上他的头,神情悲伤地说道:
“你们,各有使命。”
上一篇:和邪祟结婚后我怀崽了
下一篇:与弟弟逃亡的一百二十天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