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炸弹在贺安清身边炸开,要不是丰东宁抱着他滚到了车底,两人就被炸飞了。
“这是他们第一波援军,很快会来第二波,我们撑不了太久。”丰东宁和沈戎是依照情报网放出的信息而来,能否顺利撤走,全看贺安清有没有安排好。
莲花街分队的队长拿着一个扩音器喊道:
“再重复一遍,继续抵抗者格杀勿论!”
他们的位置在铁桥正中,前有一辆工程抢险车,后有一辆翻倒的集装箱车,而铁桥两头都被援军包围,可谓是腹背受敌。
对方已经在集装箱车上安好了挂钩,打算用绳索拖走,他们的掩体就没有了。
在集装箱车与他们之间,歪歪斜斜停着运An的装甲车,护送的军人已被击毙。另一辆装甲车刚刚被大王乌贼扔出了铁桥,陆宗域现在就压在残垣断壁下生死未卜。而且他们的距离很远,看得出沈戎没收着劲儿。
贺安清抓着丰东宁的胳膊,说道:“我们得下水。”
“下水?”丰东宁侧头向下看了眼桥下的积水。
桥面很宽,有左右六条路,桥洞下算上人行道也有六条道,水潭少说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里面有……唔!”
哒哒哒一阵枪声响起,他们用来当掩体的车子被打得机器盖都掀了起来。
贺安清从丰东宁强壮的臂膀缝隙中看到集装箱车已被切割成两半,其中一半被拖车拉走了。
从消除障碍的那边通路,圣地军的七八个人背靠背突击了进来,对着他们这边的军人一顿扫射。
很快贺安清就发现,虽然火力在他这边,但有几个圣地军很明显是朝陆宗域的方向移动而去。
“糟了!陆宗域有危险!”贺安清话音刚落,白熊跳回到他身边,紧接着抬起轿车轮毂贴地立了起来。
丰东宁扶着贺安清起身,后备箱里掉出很多武器,他自己拿了把冲锋枪,递给贺安清一把,与突击小队开始了激战。
白熊冲锋陷阵用锋利的爪子拍倒一人,除了两个在拖拽陆宗域的军人,其他都集中火力对付白熊。
射出的子弹看着与普通无异,但却附着了精神碎片,对精神体而言极具杀伤力。
白熊身中数枪,从弹孔中散发出发亮的颗粒,那是精神力在溃散。
丰东宁的额头上爆出青筋,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打在白熊身上的每一枪都像打在他自己身上,疼痛不已。但他还是集中精力,又干倒了一个圣地军,白熊也丝毫没有退缩,像一道坚实的城墙护在了贺安清身前。
贺安清意识到这样下去很快丰东宁就会坚持不住,而且第二支突击小队也露了头。
“沈戎!”贺安清撂倒了一个军人,连接了沈戎的精神图景,道:
「你们去水下。」
沈戎重新回到车上,抱起了An,问道:「An昏迷不醒,他到底怎么了?!」
「陆宗域被强行侵入,影响到了An。」贺安清从黄钦那里得知了An的遭遇,只是没想到事实比他猜测的严重得多。
An不光没有意识,还产生了精神力错乱。
沈戎眼前一黑,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强行侵入的后果,何况还是An。那座剧场早在那一次他的暴行下就已经毁掉了,是陆宗域在一点点的修补,而现在又一次遭到重创,对于An来说是致命的。
「他修复不了了。」
「什么?」
「我说他要死了,谁都救不了他!」沈戎低吼道。
贺安清感到了一阵精神力波动,随后,惨烈的叫声和密集的枪声形成了一个高峰,只见大王乌贼张牙舞爪地在援军阵营中肆虐,有军人甚至被卷着飞了起来。
「沈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大王乌贼要失控了。
果不其然,那巨大的触角吸住被锯了半截的集装箱挥舞起来,圣地军倒下一片,血肉模糊,但挥到最高处时,触角方向急转,向他砸了过来。
“东宁趴下!”他喊道。
丰东宁闻声蹲下,集装箱擦着两人飞起的发丝而过,撞断了桥的围栏坠入积水中。
「沈戎!你振作一点!」贺安清在精神图景中呐喊,但他确定沈戎已经自行断开了连接,不免心中一沉。
沈戎刚受了点皮外伤,太阳穴有血流下来,他紧紧搂着An,轻轻抹掉了滴在An脸上的血点,抖着声音低沉地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太晚了……”
An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已无法聚焦,直愣愣地看着窗外,颠簸的车体让他暂时醒了过来。
“好黑啊,能不能抱抱我。”他靠在沈戎的臂弯里说道。
沈戎心疼地拨开他贴在额头的发丝,说道:“我带你回普元,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你再坚持一下,为了我,你再坚持一下行不行?”
An慢慢抬起手,把脉搏的地方露出来,问道:
“我这里跟其他军人不一样吧?”
An大概把他认成了陆宗域,他想这也好,要是知道他是谁,说不定还得闹别扭。
他怜惜地蹭了蹭那惨白的脸颊,An受尽了非人的虐待,那些分贝极高的噪音让他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到,所以音调有些奇怪。
沈戎不确定他的话是否能传达给An,他扯开了An手腕上的镣铐,学着陆宗域那吊儿郎当的语气,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回到燕都我就告诉你。”
“可是我回不去了。”
“在说什么呢?”沈戎一把抄起膝窝,想往车外走,那只垂落下来细瘦的手却死死抓住了栏杆。
“我不想再回去了,不想再受一遍我经历过的那些罪,让我走。”
“走哪去?”沈戎呼吸一滞,强忍着崩溃的情绪,说道:
“你忍心我一个人回去?”
“我知道你很爱我,所以最后一个愿望能不能满足我?”An手腕抬起,说道:
“帮我一下,我实在没力气了。”
“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沈戎几乎是在恳求他,无论他是否把自己当成陆宗域,或是一直心怀怨恨都不要紧。只要能活下去,他愿意拿性命去交换,即使余生不再见面,或是让他受尽苦难当作惩罚,都毫不犹豫。
只希望,An不要死,不要丢下他……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本没有任何留恋,唯独An不一样,是这灰暗中唯一的色彩,尽管对他冷漠又平静,却在每一次独处时让他沸腾不已。
他从未体会过爱的美妙,从爱上An的那一刻起,就充斥着痛彻心扉的回忆。他想这样也好,就算远远看着An,或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他的近况,也就足够了。
痛苦变成了支撑他继续生活的甜味剂,而他早已习惯。
他以为An能活得长长久久,也以为自己能守护对方直到生命的尽头。
但更加绝望的事情总是不期而至,让人怀疑生活的苦难没有底线。
An的手腕移动到沈戎的掌心,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
“拜托了。”
“我做不到……”沈戎攥着他的手腕,迟迟不肯下压。
An虚弱到只能用气音,道:“要让我……求你吗?”
“不。”沈戎的拇指滑到追踪器的位置,渐渐用力按住,皮肤形成了一个褶皱,说道:
“你不用去疗养院,不用去……你会去一个没有杂音的地方,那里很安静……”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轻唤着那个久违的名字:“别害怕……悠瓷,别害怕,等着我,我很快来。”
“这么多年,承蒙您的照顾,感激不尽。”An的两鬓逐渐显露出几根细小的血管,延伸到眼角时,眼球出现了无数小颗粒,像钢化玻璃碎裂一般,蒙上了一层灰膜,An用最后一口气,靠近沈戎,凑近在他耳边,动了动嘴唇:
“少爷,请别伤心。”
沈戎的瞳孔一缩,紧紧搂着An,大张着嘴,却叫不出来,喊不出来。
原来极致的痛苦,是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痛苦在An的脸上逐渐退去,先是枪声听不到了,悲惨的喊声也没有了,雨滴落下的声音、风吹过的声音、甚至远在几公里之外孩童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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