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完全颠覆了韩律在郑惑心中的形象,他问道:“黄永利是否是韩将军派的特务,他有没有背叛佛会?”
“是黄永利将月轮会的信息告知了韩律,但同时,他也知道了青川战役的真相,所以韩律派你杀了他。”袁印光说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易教。”
沉香燃烧的一缕烟突然散开了,大殿中却没有一丝风。
袁印光知道郑惑的心正在动摇,他一直相信的韩律,竟然欺骗了所有人。烟雾越来越乱,已看不出原本飘散的走向,郑惑拿起桌上一直没有动过的茶杯,却没有往嘴边送,直接泼在了沉香上。
“呲啦”一声,香灭了,腾起一阵白烟,随后消散殆尽。
如果说月轮石是引导人类进化的,那么青川矿就是这个世界的一种防御机制,用来遏止遏制人类的进化,互相制衡。
韩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杀掉袁眉生,毁掉月轮石,这样福音者是谁都不重要了,因为福音者只是月轮石的载体。
“他们为了与贺航见面,派塔组织挟持了落园的考生们,结果却因韩律的介入而失控。我想沈归尘也没有预料到联邦军会趁虚而入,导致死了这么多学生。”袁印光的气息很弱,即使在安静的大殿里,声音也不显得很大,他说道:
“好在袁眉生命不该绝,我托付田佑乡将他从落园救出藏在青川,这样无论是他还是月轮石,就都安全了。我只是没想到,月轮石真的被韩律毁掉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书面文件记载了。
联邦占领普元,两国断交,但共同将月轮会宣判为邪教。
至于贺航的死因,官方记录是一架塔组织的无人机击中原色美术馆,建筑倒塌后被砸中身亡。
可当时沈归尘也在原色美术馆,塔组织的无人机不会连将领都无法识别。圣地由此推论出结果,是联邦军篡改了塔组织的无人机程序,故意制造的袭击。贺航一死,他们便有正当理由攻入普元。
被东华军捷足先登,韩律只得放弃普元,从此圣地人陆续撤出了降佛的故乡。
“所以你们是故意送我去青川的?”郑惑问道。
“不是,送你去青川是韩律的主意,他并不知道袁眉生在那里。”袁印光手里拨弄着念珠,说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偶然,什么是必然。月轮石裂成两半,两个十三阶哨兵,贺氏的双胞胎,这些都是必然,而袁眉生大概早就参透了其中因果。”
“余念也在因果里?他的死也是必然?”郑惑看着半颗月轮石,多少生命付之一炬,虽然它呈半透明的模样,但在他眼里颜色却比任何东西都要鲜红。
“是余念来找的我。”
“怎么会。”
“余念是韩律安排给你的,我想他应该有更深的用意,因为他做任何事都是为了给一个最终目的做铺垫,那就是在我之后,世间再无降佛。”袁印光直白地说道:
“你得承认,你从没试图了解过余念。你留给他的不是爱,而是自我怀疑,他不止一次问我为什么你对他没有结合热,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他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给他一个答案。于是以为月轮石还完好的我,只能让他去找袁眉生,而袁眉生则将他送去了你真正命中注定的人面前,那里也成为了他生命的终点。”
他们每一步的抉择都导致了余念的死,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这罪责不该由贺安清独自背负。
如果不是他的冷落,余念不会去求降佛,也就不会去青川被袁眉生利用。可恰恰是这样,他才能与贺安清重逢。
一切都是可悲的宿命,他与贺安清只是幸存者罢了。
郑惑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说道:“如果您像对待余念那样对待贺安清,即使是您,我也决不允许。”
这是他对降佛第一次产生针锋相对的态度,没有拐弯抹角地提醒,而是光明正大地警告,因为他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贺安清的痛苦。
“可杀掉余念的,是贺安清。”袁印光虽然救了贺安清,但他依旧想提醒郑惑,人都是多面的,不能意气用事。
郑惑则再没有一丝动摇,说道:“我不管安清以前做了什么,以后要做什么,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伤害他。魔来斩魔,佛挡诛佛。”
即使就此与易教决裂,他也做好了准备。
袁印光明白,郑惑的天平早已偏向他的向导。结合给异能人带来的是绝对忠诚,甚至是颠覆以往信仰的忠诚。
“这就是全部?”郑惑问道。
“不,我今天不会再有任何隐瞒。”袁印光下定决心般说道,“你会面对这世界二百年来最原始的样子,包括欺骗你的韩律,以及欺骗了所有人的我。”
郑惑有些震惊,之前诉说的战役始末与他在竞技场看到的那场表演一样,他以为这就是全部,却没想到降佛还有所隐瞒。
“青川战役,韩律没有因为月轮石而精神失控。”袁印光垂下了眼眸,说道,“哨兵在结合后,精神力会非常稳定,他不是因为控制不住精神力才犯下重罪。”
郑惑蹙眉看着他,等他继续娓娓道来:
“当时联邦军进入川南矿山,虽然圣地军提前埋伏于此,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散队伍,我不忍心看信徒和僧人一个个惨死,依仗月轮石放出精神体对抗联邦军。”
郑惑几乎能想象当时双方军人的惊恐,金光闪耀、普度众生的神佛,竟然在进行残忍的屠杀,不光是联邦军,想必连圣地军也无法接受他们在朝拜的降佛沾满一身血污成为修罗。
这无异于心中的信仰瞬间破碎,浴血重生的从不是救赎世人的佛,而是毁灭一切的魔。
“没错,就是你想象的事情。”袁印光闭上眼睛,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是降佛,我本该以慈悲为怀,却在信徒面前大开杀戒。韩律带着樊松的部队赶来,他明白我的所作所为已经扯下了易教向善的伪装。依照袁眉生的方法,他放出精神体,让恍惚的我将月轮石摘下嵌入堕龙的天眼处。堕龙的力量倍增,杀掉了所有人,因为只要这些人活着,就会使我的地位产生动摇,这是不被允许的。无论易教用多么华丽的语言来粉饰,都改变不了异能人本就为杀戮而来,最终被杀戮带走的宿命,我们终是如此。”
袁印光苦笑道:“也许是造物主对我们的惩罚,袁眉生偷走月轮石后,我和韩律都再也无法具象出精神体。果然不是正统的载体,离了月轮石就什么都不是了。”
听闻此言,郑惑心里一沉,原来离开贺安清的时候,韩将军并没有能力与他一战,都是他自己选的,根本没有什么迫不得已。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易教是假的,降佛是假的,我只是一间小小医务室里的护士,甚至连医生都不是。我救不了病人,更救不了世人,我不能带领人们走向极乐世界,因为那都是不存在的幻想。”袁眉生顿了顿,道:
“等待异能人的,只有地狱,我们只配被困在地狱中徘徊游荡,赎这一世的罪。”
轮圆殿的大门正对着洁白无暇的净堂,净堂并非坐北朝南,而是朝向西南,那是青川的方向。袁印光终日在净堂中祈祷忏悔,他度化的不是信徒,而是自己。
接下来的百十年里,无论韩律多想收回青川的管辖权,他也要保住樊家。一旦再次发生冲突,又将在青川这片土地染上罪恶的血迹,这是他欠下的十五万条人命债。
而他最终还是没能做到,樊家人战死,县立竞技场发生的惨剧,再次让袁印光陷入了无尽的痛苦。
郑惑消化了好久,才真正明白身兼重任的意义,原来他的信仰让他成为了韩律的帮凶,并使悲剧再度重演。他心情复杂地说道:
“此次去青川,是为了完成韩将军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
袁印光抬起眼皮,大致猜到了,但他还是等郑惑亲自说出来,这也是种倾诉,能缓解一些压力。
“他将我送去青川,就是为了掌握最详细的情报,方便日后收拾樊家,毁掉青川战役最后证据。樊家长子樊荣篡权那次是韩将军故意怂恿的,不是为了真的让那个废物赢,而是让我赢,赢得樊千九的信任,同时削弱老谋深算的樊松的势力。韩将军去世前,将我任命为将军,让我尽快清缴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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