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行连接了安悠瓷的精神图景,意识刺破第一道防线冲了进去。卧室、大王乌贼和安悠瓷都消失不见,他眼前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像水蒸气褪去的镜面,环境逐渐清晰起来,这里好像是一座古老的剧院。
舞台不算很大,厚重的深红色幕布挂在两旁。左右两侧分别摆放了一些椅子,椅子前放着交响乐团的乐器,有大提琴,有鼓,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
正中立着一只话筒,身后有一束光像满月一样打在话筒上。这像是表演开始前,又像是已经结束。
沈戎向前走了一步,感觉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小堆残破的木棍,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没有观众席。
他仔细看这堆木棍,发现如果拼凑起来应该是把木质椅子。
一个人的观众席?
很显然这个座位不是为他准备的,不然应该是一把完整的椅子,而不是一堆木屑。
沈戎还没想明白,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精神图景中拔出,这是向导在用精神力做最后的反抗,再睁眼时,他看到了拼命挣扎的安悠瓷。
安悠瓷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带着哭腔说道:“少爷,求你……不要,你不会伤害我,你不会……”
这言语像魔咒一样环绕在沈戎耳边,让他的理智回笼。
“明天有合唱比赛……我想你去看……”安悠瓷在用所有的办法阻止一场暴行。
沈戎撑起上半身,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眸此刻充满绝望,他这才意识到,这绝望是他带给安悠瓷的。
在他短暂地停下动作时,安悠瓷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推他的胸膛,然后一个翻身滚下了床,手不小心碰倒了抑制剂,几瓶药剂随着安悠瓷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安悠瓷撑着地板跪坐起来,手掌被玻璃瓶和碎掉的平板扎得全是血。
沈戎心疼极了,立马起身去拉安悠瓷,可对方条件反射一般向后躲去。他心里一空,手就那么悬着,过了一会儿,攥成拳头垂下来。
“你是不是怕我?”沈戎又问了这句话。
安悠瓷摇了摇头。
沈戎又吼道:“那你到底是在怕谁?!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安悠瓷红着眼睛再次摇头,好像下定决心不再说话。
也对,安悠瓷从来都是温和的,就连反抗也只是不再出声,沈戎颓然地搓了搓脸,低沉道:“出去。”
“我收拾一下地上的……”安悠瓷边起身,边把碎玻璃渣往一起堆。
“出去!”
安悠瓷被吼得一哆嗦,起来退到了门口,转身出门时绊倒了给少爷拿的水壶,也无暇去管了。
看着地上的血迹,沈戎还是忍不住说道:“先去包扎。”
门关上了,也不知安悠瓷有没有听到,沈戎倒在床上,用胳膊遮住了眼睛。
流氓的事最后也没问清。
隔了一个晚上,安悠瓷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一口一个“少爷”地叫着,给他准备早餐和校服。若不是看见受伤包扎的绷带,他几乎认为昨天是做了一场梦。
是不是记忆又出了什么问题?
那晚他到底强迫到了什么程度,安悠瓷有哭吗?
这些疑问都淹没在强度巨大的训练中。
成人式临近,他每天泡在训练场地,到家已是半夜时分,衣服被汗湿透,还特别脏,有时甚至破出大洞。母亲就寝了,只有安悠瓷还不厌其烦等着他,给他拿换洗衣服,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距那次又过了半个月,沈戎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头从浴室出来,刚好看见安悠瓷跪在地上摆拖鞋。
“你上回说在图书馆碰上流氓了?”这是近期除了吃穿住行,他们第一次聊别的话题。
安悠瓷没抬头,拿抹布擦着地上的水,说道:“误会了。”
“耍流氓还能误会?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误会的。”沈戎最近特别容易急躁。
安悠瓷倒是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没有阅读卡,随便找了个学生借,结果人家没借我。”
“占你便宜了?”
“没有。”安悠瓷说完,食指蹭了蹭嘴唇,“让我叫他爸,我叫了,他也没借给我。”
其实是那流氓跟安悠瓷说,你要阅读卡就得亲我一下,结果安悠瓷一赌气还真亲了一口,那人反倒脸一红跑了,所以没给他借成书,最后他找的还是别人。
“这人叫什么?”
“不知道,可能叫‘爸爸’。”安悠瓷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戎。
“总之你以后要问什么就直接问我。”沈戎从他头上迈了过去,说道,“反正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后面还嘟囔了几句,安悠瓷耳朵好能听见,但他没再想听了。
日子还得照样过,抑制剂也得照样打,什么都没变,唯独打抑制剂的频率越变越高,三天两头就要加量。有一次沈戎赌气去了M-hotel,都叫了人付了钱,又临时跑了出来。
气得他直奔人工河的石桥,趁着没人,放出大王乌贼把桥给毁了。
到底在气什么呢,归根结底只有气自己的时候,才会感到无能为力,拿不相干的人和事出气。
父亲过世后,他最刻骨铭心的感受似乎都与安悠瓷有关。
无论是高兴,悲痛,还是烦躁,都有安悠瓷陪着他,他们的关系比与母亲还要亲密。
安悠瓷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佣人,沈戎原以为他会成为供自己享乐的“玩具”,但自己错了。
用了八年的时间,沈戎意识到,安悠瓷成为了他无法割舍的爱人。
“少爷,少爷?”
“嗯?”沈戎回过神,才看见安悠瓷将一个盘子推到他面前,那是他最爱吃的风干火腿三明治。
“你说丰东宁和宋陨谁能接替军委的职务?”安悠瓷看着新闻问道。
“说不好。”沈戎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道:“要不你跟我一起报考普元军校,我给你打听打听有没有文艺兵专业。”
安悠瓷涨红了脸,说道:“我报考原色艺术学院。”
其实沈戎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让安悠瓷去上那些艺术大学,那里很多不靠谱的低阶哨兵,本事没有,嘴皮子可溜,安悠瓷又涉世未深,再被带跑了可怎么办。如果是普元军校,虽然哨兵多,但待在自己身边就很安全,没人会不自量力捅马蜂窝。
沈戎不好强迫他,只得应道:“行,你参加的那些活动能加分吗?”
奖没少得,就是不知道有用没用,安悠瓷说道:“可能得看情况。”
“用不用我跟我妈……”
“不用。”安悠瓷打断了他的话,“夫人也想让我上普元军校。”
言下之意就是夫人不会为他去原色学院而帮忙,沈戎没再多说,他与母亲的想法一致,只是不好说出来让安悠瓷感到失望罢了。
到了晚上,沈夫人宴请他的训练导师来家里吃饭。
夫人屏退了帮佣,餐厅双扇门紧闭。
“谢谢您这几年对戎儿的栽培,这杯酒我敬您。”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导师是个中年人,已结合的十阶哨兵。沈将军去世后,彭鼍原本要送他去军事法庭,因夫人竭力保全,最终才没有受到牵连。
导师赶忙站起来陪了一杯,说道:“您哪的话,戎儿是沈家唯一的后代,我岂能不管。”
夫人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
导师汇报了一下沈戎的训练进程,并告知关于成人式的一些情报,夫人很满意。不过一说到成人式,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宋陨。
这个人四年前就打破了历届成人式多个记录,今年将以十三阶哨兵的身份从普元军校毕业。
“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已故的父母曾在五〇一工作,所以九年级以前都能在普元附属学校就学,高中被分配到了一个福利性质的学校。谁都没想到他能在成人式中脱颖而出,接触太晚了,我还是没能留住他。”夫人倒也不恼,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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