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用食指抹去贺平晏脸颊的血,托起膝窝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中,就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宝物。他看着那张依旧美丽的脸,收起了战斗时的凶神恶煞,温柔地说道:
“我带你走。”
风逐渐小了,晚风吹乱了贺平晏的发丝,就像是对他的回应。
“——去你早就想去的地方。”
贺安清没有拦着宋陨,看那魁梧的背影走下台阶,又从广场上走远。
郑惑将他搀扶起来,两人站在净堂废墟的门口。
云层被撞散,一缕红色的夕阳从风罩外射了进来,正好打在修罗的脸上,鲲则围在它身边守护着。
守城部队司令惊呼:“小陆,你看,你看!”
陆宗域看到那抹红色,却想,要是悠瓷能等到今天,亲眼看见这一幕,该有多好。他长吁一口气,说道:
“风罩打开了。”
听闻此言,军人们相继愣住,这几百年来的夙愿,又有谁能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实现。
执政大典于一个月后在普元举行。
联邦与圣地迅速成立了管理委员会,紧接着宣布了前联邦皇帝贺平晏觉醒为异能人,怂恿其哨兵宋陨趁世纪婚礼向圣地发动战争,降佛受其残害而圆寂。郑惑率领圣地军奋起抵抗,得到了贺氏皇族贺安清的鼎力相助,将贺平晏和宋陨二人就地正法。
贺安清受袁印光生前所托,继承了神佛的力量,并幻化出精神体——
修罗。
寓意守护危难中的风罩,就要化身恶鬼,身先士卒。
总之这些说辞都是袁眉生一个人编的。
贺安清废除了佛会,改写了“皇位必须由普通人继承”的条令,并宣布登基,重新建都于普元。郑惑整合了风罩内的所有军力,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将军。袁眉生则顺理成章被授予了辅佐皇帝的名号——大祭司。
内阁重组,并入了许多圣地人,其中包括在净堂之战中立功的陆军少将和密军司令。
一切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有诸多贺安清的自身原因。原本他就是贺氏皇族的最后一人,有一定的联邦国民基础。圣地这边,则是之前一些壮举让他名声大噪,比如在青川带领着唱诵班一路杀入浑天祭,再比如凭一己之力在彼岸台浴血奋战。
另外就是袁眉生善用了辛沙的幻象和口艺人的本事,演了几场煽动人心的戏,让民众对修罗继承了降佛的遗志而深信不疑。
不过最大的因素,还是因为风罩。
在大战时,陆宗域的珊瑚受到鲛鲨和鲲的共同冲击,将风罩劈开了一道缝隙,而且这个缝隙在迅速扩大,不出三五年就将全部消散,到时候要面对什么样的外界,谁也不知道。
如果是友善的,那再好不过,但大概率是具备侵略性质的,也许他们会把风罩中的人都当成怪胎,所以东华人摒弃了之前的分歧,要做好一致对外的军事准备。
紧锣密鼓的筹备,让贺安清甚至没有沉浸在悲伤中的余裕,就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危机中。
所幸丰东宁没有死,还保护了辛沙和口艺人,他的外伤已逐渐恢复,只是失去了精神体。
“以后你自己多保重。”
学院议事厅的休息室里,丰东宁跪在贺安清的面前,委婉地道出了这句话。
“待会儿你让我自己一个人上台?”贺安清坐在奶白色的三人沙发上,搭在布艺扶手上的手,攥紧了上面的麦穗挂饰。
袁眉生作为大祭司,提出的第一个事项,就是政权还未稳固,不可废除与丰东宁的婚姻。
两人的婚礼是在全风罩人的注视下举办的,虽然横生枝节,但仪式受到神的照拂,决不能贸然推翻,当成儿戏。
丰东宁穿着联邦的传统长袍,从广袖里掏出一把微型追踪器,是每个军人入伍时埋入手腕的,同样在退伍时就要摘除,他摆一个就叫出一个名字:“江珩,江媛,雨晴,容麟,An,陆宗域,还有……”
“我。”他放下了最后一枚。
这些人都曾为唱诵班而战,为自己而战,也曾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今不是殒命就是失踪或出走,这让他感慨万分。
丰东宁依旧温柔,诚恳地说道:“我是想,就算没有我陪你上台,也足够坚强面对那些仰视你的人。”
“所以就要离开我?”贺安清面露苦涩。
“你会拯救世间疾苦,可我只想在生命的下一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丰东宁请求道:
“放我去青川吧。”
与贺平晏和丰东宁在普元的日子恍如隔世,一个死去了,阴阳两隔;一个还活着,却将再也不见。他开口几次,最终只问道:
“再没什么对我说的了?”
丰东宁叩首道:“没有。”
贺安清知道,他想说的太多太多了,用尽一生都不足以倾诉,但他们给彼此的时间却太短太短。
骨子里的善良让丰东宁无法承受更多背离与决断,那就让他一人承担,无论历史将如何记载这段发生在当下的变革,都不重要。他不知道自己是神佛还是恶鬼,只知道是那些牺牲者的信仰选择了他。
狭长的走廊里,一身灰蓝色军装的郑惑挡住了丰东宁的去路。
“你我之间就不用道别了。”丰东宁侧身而过。
两人相错时,郑惑冷冷道:
“别回来。”
丰东宁停下了脚步,道:“郑惑,也许我没死让你不悦,你也无需嫉妒我。安清的心里有大爱,也有小爱,我们一同长大,也为对方舍弃过生命,我必定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但守护在他身边的,是你,这重于一切。”
大典如期举行,贺安清以一己之力统一了圣地和联邦,并以统治者的身份宣布了这个消息,从此以后,这片土地更名为——
东华国。
仪式结束后,内阁成员和媒体相继离开,没人问丰东宁为何不现身。空旷的议事厅里,左辅佐位站着郑惑,右辅佐位站着袁眉生,一身黄袍的贺安清孤零零坐在皇位之上,显得那么单薄。
袁眉生站出一步,话语中已改了称谓:
“陛下要见宋陨吗?”
“宣。”贺安清应允。
没过一会儿,浑身绑满重刑犯链条的人被押跪在大厅中央,宋陨的头发长了些,身上的伤结了痂,胡子没剃,显得有些疲惫,但眉宇间依旧透着刚毅。他以为贺安清是要宣读他的处刑结果,便抬头奚落道:
“贺安清,你真可悲。你迁怒于贺平晏杀了贺航,但你也做了同样的事,他就是大逆不道,而你碰巧走运,就变成了大义灭亲?”
“朕承认,朕与平晏本就如此相像。”贺安清垂眸说道:
“但成王败寇。”
“你觉得你赢了?”宋陨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屑道:“你所爱的人,有一个得善终吗?你最亲的同胞兄弟,就算死了也要被世人唾弃,连骨灰都不能埋在皇陵。你永远都是贺氏的耻辱。”
贺安清看到他这副阶下囚的样子,没有同情和怜悯,却也没有大仇已报的快感,只道:“你曾立誓要效忠皇位,现在继承皇位的是朕,你至少该尊重朕。”
“是,但我心中能坐上皇位的,只有贺平晏一人。”提到这个名字时,宋陨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软弱。
郑惑对这个强大的对手,保持了起码的尊重,他迈出一步,抖开一张纸,说道:“皇帝特赦,军委将不追究你叛国的罪名,概以发狂症缓刑处理,即刻生效。”
宋陨冷哼一声,一个失去了贺平晏的未来,死还是不死,对他已经没有区别了。他没有谢恩,说道:
“我会带走平晏的骨灰。”
贺安清想了想,道:“好。”
宋陨站起来扯开那些链条扔在地上,大步走出了议事厅。
等人走远,袁眉生看了眼郑惑,惊讶这个决策皇帝没跟他商量,莫不是两人在炕头上偷偷定下的?便说道:“陛下放了宋陨,却处决了佛会那些无能的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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