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以菡的声音懒洋洋的,但是说话的内容却截然不同:“表哥,虽然现在汤家确实是没落了,但是如果真的想要出手,对付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是可以一试的。”
“是么?”季岑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看着面前死死盯着他的侍女,微抬下巴,“表妹,就算我再不受宠也是皇子,这般不入流的威胁,若是传出去估摸着会让人笑掉大牙吧。”
“拾贰。”
未等汤以菡继续开口,季岑抢先一步道:“将这些拦路的狗都清理了吧。”
跟在不远处的拾贰听见季岑的声音,不禁啐了口唾沫,而后换上了幅冷若冰霜的表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汤以菡眉头紧锁。
据他父亲所言,自己那无用的表哥身边除了一个没什么用的侍从,并无其他会武之人,那面前这人又是从何而来?
作为侍从入宫的拾贰自然不可能带着刀具,于是他干净利落地在侍女脖颈间敲了一下。
侍女应声而倒。
看着呆愣的汤以菡,季岑浅笑道:“表妹,好自为之。”
目睹了全程的季越拽了拽童怜的袖子,小声问:“怜怜我们可以出去了么?”
童怜微微摇头,朝季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果不其然,下一秒汤以菡突然笑出了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汤以菡抬手摸过自己的唇角。
她笑了,可是笑过之后却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怜怜……”季越下意识地拽住了童怜的衣衫,似乎是希望能借此获得勇气,“那个姐姐她为什么又哭又笑的。”
童怜牵着季越离开了小花园,边走边说:“她要去做一件不喜欢,却必须要做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季越估计还会继续追问下去,可现在的他也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责任”,什么是“不得不”。他不禁握紧了童怜的手,问:“怜怜以后我也会这样么?”
其实季越自己也知道,总会有那一天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想从童怜那儿听到另一种可能。
“会的。”童怜并没有按照季越所想的回答,“小殿下,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是我希望那时候的小殿下,能做出让自己心安的决定。”
然而季越对童怜的回答却并不怎么满意,他低低地“哦”了一声。童怜并没有说话,而是将他领到了皇后身边。
不多时,景帝便来了。他环顾四周却并未在人群之间发现季岑是身影。因为这场宫宴本就是为季岑选而办的,可如今就连景帝都已经到了,却迟迟没看见宫宴的主角。
景帝略带不满地皱眉:“老五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听见景帝的话,皇后浅笑道:“陛下也莫急,或许五殿下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估计一会儿也就开了。”
景帝听后微一点头,算是接受了皇后的说法,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道:“不成体统,苏志安,你去派人找找。”
“是。”苏志安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三个太监一起离开了。
因为季岑没到也不好直接开宴,皇后只能让人先将点心端上来。季越一听方才的不满瞬间一扫而空,眼疾手快地从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两块绿豆糕,还将其中一块悄悄递给了童怜。
童怜小心翼翼地接过,随后便瞧见季越不断给他坐着手势,示意他快吃。童怜正准备点头,下一秒却听见了皇后的清嗓声。
季越被吓了一跳,立刻将身子转了回去,故作正经地往嘴里塞着糕点,时不时还喝两口水,以防自己被噎着。
童怜看着此刻过分乖巧的季越,捏着绿豆糕强忍笑意。
或许也是因为景帝还在等着,苏志安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只是神色略显尴尬:“陛下,五殿下……五殿下在旁边的寝房。”
闻言,景帝刚刚舒展的眉心再一次皱起,语气中的不悦更加明显:“既然如此,你怎是不将他一起带来。让这么多人侯着他一个,可是好大的威风!”
“这……”苏志安稍有迟疑,但是却不敢直言,只是跪在地上不去看景帝的表情。
见状,景帝也知这其中或许还有些其他不能对外人道的事情,他揉着自己的额角,说:“你且说吧。”
苏志安应了句“是”,而后便走到景帝身侧,以手挡着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在场众人虽然没听见苏志安说了句什么,但是只凭景帝越发阴沉的脸色,便知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景帝的胸口上下起伏地厉害,藏于桌案之下的手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若非龙椅结实,估摸着会被他硬生生捏出一道痕迹。
“陛下,您消消气,千万保重龙体啊。”苏志安也知自己所说的话实在有些语出惊人,立马替景帝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边。
此时的景帝哪儿还有喝茶的心思啊,他挥了挥手,深吸一口气说:“瑜妃你同我过来,皇后主持开宴吧。”
方才苏志安在与景帝说话时,皇后也稍微听见点儿,对景帝现在的安排自然也是理解的。她不可见得朝景帝一点头,又扭头对瑜妃做了个“去吧”的口型。
这景帝和瑜妃突然离席,虽说后来宴会是继续了下去,可气氛终究有些尴尬。
这份尴尬就连季越都感受到了,他三两下喂饱了自己的肚子,也不愿继续久待,同皇后撒着娇,终于被获准了提前离场。
一离开,季越就猛吸了一口气,继而缓缓吐出,大有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小殿下前几日不还心心念念,希望宫宴能早些到么,怎的今日还三番五次想要提前离开了?”童怜笑着问。
童怜话音刚落,季越的一张小脸便瞬间耷拉了下去:“这同我想的宫宴一点儿也不一样。”说着,季越顿了一息补充,“除了有好吃的糕点。”
若是说原先童怜只是笑着逗季越玩儿,那么现在他就是真心实意得笑了。对于这个年幼的小皇子而言,或许任何夺权计谋都比不过一块心仪的糕点来的重要。
夜里,童怜哄睡了季越,又让孟苋负责守夜,自己则回了寝房等待拾贰的到来。
拾贰并没有让童怜等多久,就在童怜洗漱完准备换衣服的时候,拾贰突然从窗户外溜了进来。
童怜解衣扣的手一停,很是真情意切地问:“为什么你们总喜欢翻窗户进来?”
总觉得走正门容易被人瞧见的拾贰:“……”
他十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因为瑜妃早就已经和汤家离心了,所以他们就想让季岑娶汤以菡为妻,以此保证汤家日后的权益。”
“后来汤以菡是……”
拾贰也知道童怜所问的是什么点头道:“在汤以菡入宫之前,汤家就给她准备好了东西,应该是在侍女将季岑拦下的时候,侍女趁机给季岑下的药。”
不管童怜表面上再老成,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虽说身体残缺,可究竟是件什么事儿却也是明白的。
思绪止不住想到了那个画面,连带着双颊都变得通红。
拾贰看见童怜似乎要滴血了的面颊和耳垂,即使知道自己若是开口打趣,等待他的会是童怜的公报私仇,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道:“大人这是想到了什么?怎么脸一下子变得这么红?”
童怜干咳两声,十分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去了别的地方:“这汤家小姐季岑估计是娶定了,你去五皇子府中后记得稍微劝劝季岑,同他说过两日我会去寻他一趟,让他在博乐坊中等我。”
眼见着童怜的忍耐已经快到极致,拾贰自然不可能继续逗弄童怜。他正了正神情,一脸严肃道:“大人时间似乎差不多了。”
“嗯。”童怜垂下眼眸,用手指摩挲着衣袖的边缘,“你去问问拾六,那边可准备好了?若是还没好,让他催催去,十日之内,必定要让一切尘埃落定。”
“是。”拾贰应道。
待拾贰离开之后,童怜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季越给自己的那块绿豆糕。它似乎是因为宫宴,御厨刚研究出来的,里头的馅儿料是带着些许酸味的果干,确实比一般的绿豆糕好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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