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童怜的话,季越立刻抬起了头。他一脸严肃地走向童怜,捏着童怜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童怜神色不变,只敛下一半的眸子不去直视圣颜。可他不知晓的是正因为自己的动作,反倒直接将自己点了“红痣”的眼皮展露在季越面前。
季越眉头紧锁,好半晌后,他才收回捏着童怜下巴的那只手,转而以指腹按在那一点红色之上:“朕竟不知,何时掌印眼皮上多了一颗血色小痣?”
几乎是在季越提及“血色”二字时,童怜便明白了季越心中的怒意从何而来,而姜之渔又为什么会答应了帮他。
下一瞬,季越的指腹用力往脸侧一抹,于是原本已经干了的血迹硬生生被延展成一道拖着尾巴的细线。童怜只觉得眼眸处一疼,下一瞬眸上的热意便已经离开。他以余光注意着季越的动作,见他略带嫌弃地以手帕仔细地擦拭碰过他的手指,心中竟觉得有些好笑。
“微臣请陛下责罚。”童怜将掌心交叠贴于地面,直直地拜了下去。
他听见季越的脚步越行越远,听着檀木椅被移开,听着季越故意制作出的瓷盏故意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甚至于感受到了季越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视线——他好像被那人故意跳过了,对方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落难,等着自己对他求饶。
只是季越的期望终究是会落空的。童怜对自己,总比他对旁人还要狠上三分。这好似一场拉锯战,而被双方互相拉扯的筹码,便是童怜这个人。
童怜身上的视线撤了去,季越直接忽略了跪在地上的人,转而喝着热茶,看起了面前的奏章。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杯盏中的茶水逐渐散去热气,而季越未曾批阅的奏章也渐渐少了,唯有童怜还是最开始的那样。
“起来吧。”
待夜色铺满天空,季越收起了最后一本奏折,扫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童怜,开口冷冷道。
“微臣……谢陛下。”童怜午膳用的本就不多,一下午不是在查案,便是在季越面前跪着,骤然起身时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重新倒回地上。
季越冷眼看着起身的童怜,等他站稳后才继续道:“祭祖期间不能见血,七日之后便是祭祖仪式,望那时,掌印能让那死去的厨子通向往生。”
这言下之意,便是让童怜为那厨子抄写往生咒给人烧过去了。
以童怜现在的权位,单是杀一个没权势背景的百姓,自然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只是现在毕竟是季越的命令,童怜除去应下也别无其他选择。而且他不光要接下,甚至要心怀感激地接下!
童怜拱手行礼道:“微臣得令,谢陛下开恩。”
“还请掌印在祭祖前誊抄完毕,待朕翻阅看查过再给人家烧过去。”见童怜答应了,季越故作疲惫地揉着眉心,想了想而后补充道,“朕累了,你出去时让孟苋将餐食端上来吧。”
童怜依旧只能应下:“是。”
童怜走的很慢,跪久了的膝盖在迈步时不断产生阵阵撕裂一般的疼痛。只是短短几步路,童怜所用的时间甚至是平常的一倍有余。季越也不催他,甚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一步步朝着门口挪去,等到童怜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才终于将注意收了回来。
“怜怜,我不会信你了。”季越的语气略带无奈,摇头道,“骗子。”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生理期腰太难受了,基本上坐个十几分钟就受不了了,只能回 床上躺着TAT太久不用手机码字了,有点不习惯,所有来得更晚了qwq
第159章 窃药
童怜扶着墙,一点点朝自己的住所走去。偶尔走得急了,他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得稍停下来歇息会儿,待那阵疼痛过去再继续往前走。曾经受过伤的膝盖隐隐作痛,一时间,童怜甚至分不清这阵疼痛究竟是因为自己方才跪了那么久,还是因为明日可能会有落雪。
等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住所时,姜之渔早就已经回来了。只是看着童怜回来时变扭的走路姿势,姜之渔的眉头也不禁紧锁。他站起身走过去,近乎是拽着童怜的衣衫强迫他坐在椅子上,随后也不开口,径直掀开了童怜的外袍。
瞧着他如此干净利落的动作,童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于是童怜故作轻松道:“姜大夫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可是季婕欢那儿又出了什么状况?”
大致确认了童怜的伤势,姜之渔才略微松了口气:“既然你还有闲情在这儿与我打趣,看来皇帝没对你怎么样啊。”
童怜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跪青了的膝盖:“伤不就在这儿么?”
莫名的,姜之渔只觉得更气了。只是想着苍布估计要回来了,他深吸两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皮笑肉不笑道:“在惹人生气这事儿上,童大人可当真是无往不利。那皇帝究竟是如何忍你这么久的?”
“他比较心软。”童怜答得坦然。说完,他突然一转话锋,问姜之渔,“季婕欢那儿是什么情况,可是确定那帕子的主人了?”
见童怜终于提起这事儿,姜之渔方才道:“八九不离十吧。”
“去那位公主住所的时候,她屋中已经没有别人了,就连那个好像叫枝浅的小姑娘都被她打发去了偏室。”姜之渔解释道,“但是,我在去的路上看见了一个人。他身上的气味,倒是与手帕上的药味如出一辙。”
听到这儿,童怜不禁笑了:“那看来是你去晚了。只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端乐长公主一人飞蛾扑火,还是他们双方……”童怜并没有将话说完,可姜之渔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未尽的那后半句话是什么?
姜之渔咂了砸吧嘴,问:“没想到着宫闱间还有这等趣事。我开始觉得在你身边不算无聊了。对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誊抄往生经。”
姜之渔的原意当然是问童怜要不要以手帕威胁季婕欢,又或者是干脆将这事儿告知皇帝,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童怜所说的内容竟然是如此牛头不对马嘴。
感受到姜之渔过分震惊的视线,童怜倒是淡定得很:“陛下说,祭祖之间不得见血。”说话间,童怜甚至还笑着指了指自己眼皮上被故意抹开的那一抹红色。
姜之渔自然知道那道血色先前是什么样的。可正因如此,在瞧见原先的红色小痣变为血痕时,他才这样不可思议。要知道,在他注意到那一抹血点时,它便已经凝固了。季越这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已经化为固态的一点延展成一道血线的?
见姜之渔不再说话,童怜略带无奈地摇头道:“原来你先前想看的便是这个热闹么?若是直说,我也并不是非要让你去季婕欢那儿瞧戏,如今倒是两头落空了。”
知道童怜这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姜之渔便收回了心底那微不可见的愧疚,转而说:“看来皇帝忍你忍到头了。”说着,姜之渔将桌上的热茶倒了些在手帕上,又将手帕递给童怜,“擦擦吧,不然一会儿便更难擦去了。”
童怜顺势接下帕子,继而道:“只要我还活着,那便是他对我还有几分耐心。”
“至于么?不过若是你病真的厉害,有我在也不会让你真的病死。”姜之渔叹了口气,无奈道。
童怜:“或许吧,但现在也不到真的要离开的时候。”
姜之渔不是个习惯劝解别人的人,听见童怜这么说便也断了继续劝的心,反倒是开始思考苍布什么时候能将晚膳送来了。
用了晚膳,童怜又让苍布替他研了些墨。虽说距离祭祖仪式的开始还有些时日,可他的却不止抄写往生咒这一件事儿要办。自己去小厨房前林锦榆还半是威胁的让他好好查案,若是骤然撒手不管,莫说季越与季青和如何往后在朝堂上,林锦榆怕是会成为自己的第一个阻力。
手边的蜡烛一点点缩减,童怜的右肩本就有伤受不住长时间用力,无奈之下他只能时不时换只手写,好让右臂能放松些。可即使能干全能入童怜,却也不是样样事都能尽善尽美的——至少在左手抄写这事儿上,童大人属实没有什么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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