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吕津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童怜不由对他升出几分佩服之情。他抬手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孟实停步,继而对着吕津说:“魏某对师爷的了解恐怕比你所想的还要多些。比如……”
童怜凑到吕津耳边轻声道:“我知道谢新荣那个草包是在你的帮扶之下,才彻底解决了渠南这烂摊子的,也知晓让他借着长驸马之口,将渠南事宜告知陛下的人其实也是师爷。”
闻言,吕津瞳孔立刻因为震惊而收缩,他后退两步与童怜拉开了距离,继而深呼一口气,紧盯着童怜问:“身处陵县的少爷公子又从何得知朝堂之事,魏朝……你究竟是谁?”
“我吗?”童怜十分满意地看着吕津的反应,开口道,“我的身份可不是现在的‘吕师爷’能知晓的。文长兄,你可要试试成为我的棋子?”
文长是吕津的表字,自八年前那一事之后便许久许久未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我如何信你,你又能帮我做什么?”吕津实在不敢轻信面前这个知晓他太多事情的青年,即使知道他哪怕要杀了自己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可却依旧忍不住深究。
吕津语毕,童怜却是忍不住笑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未曾遇见这么有趣的人了。此时的情形分明是自己为刀俎,而吕津是自己之下的鱼肉,可就是这样的情况,吕津第一句所问的居然是自己能帮他做什么。
哪怕是见童怜笑了,吕津心中也丝毫不敢松懈,他不禁放缓了呼吸,一双星眸死死盯着站在自己两三步之外的童怜。
待童怜的笑声暂歇,吕津又一次出口询问:“我所求的,即使是在谢新荣身后做谋士亦能达成,那么你能为我做什么?你又要如何说服我,做一颗乖巧听话的棋子?”
“是啊。怎么办呢……”童怜轻笑着顺着他的话自问了一句,但明显完全没有把吕津的话放在心里。
吕津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在这破败的小院内,他甚至听见了风过窗纸的声音。终于,童怜开口了。
“我让你坐上谢新荣现在的位子,如何?”他说,“你不再需要借着谢新荣的手处决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耗子。只要你想,你可以借由任何借口,将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钱财收敛。”
吕津没想到童怜给出的答案竟然这么惊天骇俗,一时间甚至不知自己应该先震惊于童怜说这话时过分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兴奋于自己能亲手将那些人送入牢狱。
只是看吕津此时的反应,童怜便猜到这事已经完成了个七八。借着展扇的声音,他轻而易举地唤回了吕津的神智:“吕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吕津深吸一口气,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一逐出脑海。他蓦然抬首,说:“魏兄会干预我在渠南的决策么?”
“不会。”相较于渠南的那些耗子,显然还是在童怜面前的吕津更能吸引他。
吕津沉默片刻,说“好。只是我要等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先将自己要做之事办完。”
“理应如此。”童怜点头应下,“等一切办完,我会在上京城的云来客栈设宴为吕大人庆祝。希望大人届时不要再因各种缘由爽约。”
“这是自然!”见童怜答应,吕津终于将悬着的心安稳放下。他不自觉露出一抹笑,被这月光一衬,竟然显得一身白衣的他宛若九天之上的神祇。
作者有话说:
一个私设,南朝男子18岁取字,但是弱冠还是在20!(一些大家族受宠的孩子以及嫡子,大概在十五六岁就会择字)
文长(zhang)
第147章 试探
季越下发的文书很快就到了渠南,而谢新荣也因为童怜的关系暂时革职。只是奇怪的是,绥宁帝并没有派遣其他官员来代替原本谢新荣的职位,甚至未曾在文书之上将此事提起。
在看见谢新荣满脸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时,吕津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由的,他想起前几日的夜里,童怜与他所说的那句“你的机会很快便会来的”。
这就是他所说的机会么?
吕津眉头微皱,无数想法在心中翻涌。只是他毕竟与谢新荣共事许久,对他的性子虽算不得十足了解,但也大差不差了。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上前两步从桌案上将文书拿起:“谢大人可是上京那边传来的消息?”
“嗯。”谢新荣颓然地点了点头,可下一瞬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咬牙切齿道,“童怜……又是童怜!若非有他本官又如何会落到来这小小渠湳当县令,现在甚至还被陛下停了职!若非因为他!”
吕津本就是渠湳人,听着谢新荣言语中对渠湳的不屑,心中不免升起几分鄙夷。只是如果没有谢新荣着直来直去的性子,就他一人的能力而言,他确实没办法将前县令拉下马。
如此想着,吕津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继续道:“谢大人虽说陛下传来了您的停职文书,但这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哐——
几乎是吕津的话刚刚说完,谢新荣就将手边的镇纸往前一掷。石料所制成的镇纸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发出骇人的巨响,可被谢新荣斥责的吕津,心中所想却是不知那镇纸是否会有所损坏。
“本官要被停职彻查了,这竟然都不算是坏事么!这难道还要等陛下下旨将我的头颅斩下才算?!”
出乎意料的,即使面对着的是毫无理智而言的谢新荣,吕津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在谢新荣的注视之下,他与谢新荣四目相对,极其认真地颔首道:“是。”
谢新荣不知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惊与愤怒,而吕津也正好抓住了他这片刻的迷茫开口解释道:“陛下虽暂时停了谢大人的职,但此番动作他想针对的却决然不是大人。”
谢新荣一听,觉得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的思绪不禁跟上了吕津的想法,近乎本能地说:“你的意思是,其实陛下是想要借着这一次将童怜处决了?”
“是。”吕津点头,“谢大人在上京城应当也有相熟的官员,既然陛下想要抓住童怜的把柄马脚,那不如大人便遣人送陛下一个小小的礼物……”
吕津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完,只是也不知是否是谢新荣将所有的聪明才智全部用在了这些小地方上,经过吕津这么一提点,他心中竟然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谢新荣一扫方才的不愉,笑道:“是了。既然童怜大势已去,那么此时站在陛下这一派显然才是正途。文长,有你属实是我之幸事啊!”
“谢大人谬赞。”吕津后退一步,对着谢新荣行了一个下士礼。
待从县令府中出去后,吕津才忍不住笑了。
谢新荣的脑子也不知是如何长的,既然绥宁帝的文书都已经千里迢迢地送到了渠湳,那么谢新荣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哪怕是对上京事宜并不熟悉的吕津尚且知晓,绥宁帝与他的掌印太监之间有着太多的情分瓜葛,且不说旁的在绥宁帝将朝野之权大多收回自己手中时,当童怜掌印在府中修养半年有余时,出现了买卖官职之事绥宁帝都只是将其禁足与自己府邸,这便足以看出些许不对。
至少现在,绥宁尚且没有杀了童怜的决心。而肆意替他们二人点破那层薄冰的人,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出意外的,当吕津回到自己居所的时候,童怜已经在里头坐着了,见吕津回来他还很是自来熟地招呼着吕津一起过来吃东西。
自从他们结盟以来,吕津每日回来都能在自己那残破的小院儿中见到童怜,就连他自己都不知在什么时候,习惯了童怜的不请自来。
“上京城的文书可下来了?”童怜问。
吕津点头:“这便是你先前与我说的机会?可你又是如何知晓谢新荣的位置做不久了的?”
童怜笑着回:“这便是我自己的消息获取渠道了,若是文长好奇,待事情结束之后你来上京城了,我便告诉你。”
其实吕津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不过见童怜这么说,便顺着他的话应道:“好啊,算起来你还欠着我一顿膳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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