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归也是自己任性在先,就算苍布真的是故意的,童怜除去接受似乎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童怜将自己先前收好的丝绢纸拿了出来,忍不住在上面轻抚着——就连沈榭之都觉得是“身受重伤”,季越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眼见着自己的情绪要止不住地朝着负面情况而去,童怜立刻控制住了心神不让自己再往那个方向去想。他阖眸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又缓缓吐出,转身将先前搁在屏风上的斗篷取下,将系带系好踏出了房门。
拾六回来的时间正好,童怜刚才准备坐上马车,紧接着拾六就已经带着拾伍回来了,看见童怜他说:“我已经将聂浦和的折子送到端阳公主府了,拾贰跟我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世卿,我就干脆让拾贰跟着世卿去了大理寺。”
童怜闻言轻点了一下脑袋:“嗯。拾伍现在府中待会儿,晚些我会告诉你接下来几日要做什么,拾六你同我出去一趟。”
“行,我去驾马车。”拾六点头应道。
马车的车辙滚在不算平整的青石板上,伴随着从天而坠的雨滴共谱一曲。童怜阖眸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膝盖上,继而又将手中的火炉轻搁在膝盖上,希望能以此压下愈演愈烈的疼痛感。
拾六驾着车逐渐远离官道,转向一个虽在上京城却显得格外寂寥的小道,而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小道的尽头了。
“童怜,我们到了。”拾六下车后撑起了纸伞,也不入车厢叫人,只是轻敲了敲马车的门框,朝着里头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来的路上睡着了,童怜稍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他偏头咳嗽了几声,原本苍白的脸也因为这样的动作多了几分血色。童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好让它至少看起来不要那么病态,随后才抬头看向面前并没有牌匾的住宅。
童怜说:“走吧。”
他敲了敲门,静等着里头的人前来开门,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个瞧上去不及弱冠的少年人露出半个脑袋,开口询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儿么?”
童怜回答道:“劳烦小公子进去与曾先生通报一声,便说是学生童怜前来拜访。”
少年听到童怜的名字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站着的孱弱男子,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位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九千岁童掌印!
察觉出少年的愣神,童怜浅笑着欠身道:“有劳。”
第317章 相见
曾玉山也没想到童怜竟然真的会回来找自己。从自己请辞之后,他也听说了不少有关童怜的传闻,其中有真有假。
有的假的夸张的,也有假的很真实的,更甚有些真实的传言在他们听来也跟假的似的。但是就算如此,曾玉山自己心中也有那么一杆儿秤,即使知道童怜或许不需要,却也在自己这儿暗暗估算着童怜那些所作所为的得失与衡量。
而此刻,被那些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童掌印,在面对曾玉山的时候却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学生礼。
曾玉山微侧了侧身,没有接受童怜的礼节,只是问:“敢问童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怜有一事,求先生出手相助。”童怜欠身道。
闻言,曾玉山眉头微皱。
他远离朝堂许久,对朝中事物所知也不多,他是当真不知道现在的朝堂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对童怜的来意更是一头雾水。
好在童怜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太过模棱两可,主动补充道:“怜想请先生出山,暂替监国一职。”
“老夫已经告老还乡,这忙童大人不若寻其他人帮吧。”曾玉山听完摇头拒绝。
可童怜现在过来就是为了让曾玉山出山接替自己执掌政务,此刻又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放弃了?
他强压下喉间痒意,免得自己在曾玉山面前咳嗽出声失了礼数,等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缓,童怜才继续道:“先生,现在陛下御驾亲征却在边城遇险,沈榭之将军传来书信,告知边城粮草告急,朝中官员立场不明,怜实在不敢随意指派官员命为监军使押送粮草。”
“听童大人的意思,大人是打算亲自押送粮草前往边城?”曾玉山眉间紧锁。
他是知道童怜体弱的,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童怜的方法不可行。
今日但凡是听童怜说过他想法的人无一不在劝阻他,此刻的童怜当然也知道曾玉山在想什么。
曾玉山在童怜心中是长辈亦是师者,相较于何太医,其实童怜更敬重曾玉山这位严师一些。
他一掀衣袍直接在曾玉山面前跪下,开口道:“先生曾是天子之师,怜越矩,是将先生当做自己的老师的。怜不愿欺瞒先生,无论如何也请先生先听完怜想尽之言,再决定是否愿意出山监国吧。”
毕竟童怜也算是曾玉山看着长大的孩子,瞧着他逐渐褪去血色的面颊,曾玉山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他长叹了口气,弯腰将童怜搀起,又叫他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对着在屋外守着的少年道:“文泉,去将我的暖玉棋子取来吧,顺便再煮两杯茶端进来。”
文泉听见曾玉山的吩咐,立刻道了声是,随后便进了房间在一旁的博物架上取出一盒棋,将其放在曾玉山与童怜面前。做完这些文泉又一欠身,这才退了出去。
童怜浅笑道:“那是先生新收的弟子么?”
曾玉山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又从棋篓中取了一把棋子。
察觉出曾玉山并不想和自己多说什么,童怜也不继续开口了,想了想从棋篓中取出一粒棋子置于棋盘上。见状,曾玉山放手,四颗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之上——是曾玉山先走。
确定了先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下着棋。只是童怜心中所念所虑甚多,又怎么抵得过心无旁骛的曾玉山?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童怜便已落败,看着棋盘上的局面,童怜苦笑道:“多谢先生手下留情。”
曾玉山的眉头未曾舒展,随后将童怜最后落下的棋子执起,又放到距离原先落点处左边一点儿的位置,将自己最后下的那颗棋子也换了个点位,继而道:“继续。”
童怜不明所以,但却也不敢违背曾玉山的吩咐,便按照现在的局面继续落子。可正如先前那样,不过一会儿童怜就又被曾玉山杀得七零八落,这次童怜没有开口,只是静等着曾玉山将最后落下的两枚棋子换了个位置,又听见曾玉山又说了句“继续”。
如此反复,半个时辰后童怜都不知道自己输了多少局,而曾玉山又给自己下了多少步的指导棋。
“你可想明白了?”见童怜再次落败,曾玉山也不再继续将棋子置换位置,反而抬头看向童怜。
童怜回忆了一下方才的经过,可尚且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光是处理方才的棋局就已经耗费了太多心力,现在的童怜属实不知曾玉山这么做的原因。他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曾玉山没有直接回答童怜的问题,反而招手唤来了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文泉,问:“你来与你师兄说,这局棋哪儿错了。”
文泉毕竟也看他们下棋看了好一会儿,面对着曾玉山的问题只是稍思考了片刻,便指着童怜先前下的某一处开口道:“这儿不应该用‘并’,若是改用‘跳’先生便溃不成军了。”
听完文泉的话,曾玉山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转头看向童怜:“现在你可知该如何破局了?”
童怜用自己略显迟缓的思绪回顾这文泉方才所言,又过了会儿才起身拱手道:“学生多谢先生指点。”
见童怜终于是明白过来了,曾玉山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童怜现在也算不上是非常笨。他对着文泉挥了挥手,示意他去门口等着,然后才将注意从棋盘上移开,问道:“所以你现在打算如何破局?”
童怜深吸一口气道:“学生仍打算亲身将粮草送去西北边城,朝中事宜还请劳烦先生出山协助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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