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明知道……”
苍布没有继续将话说下去,可拾六去也是知道的。早在拾六去完大理寺回府的当天,何太医就说过若是童怜再强撑下去,别说是耗光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回的心神,身子怕是会比这几年更弱些,相较于最开始中毒的时候也相差无几了,若是再染寒起烧怕是九死一生。也正是因为何太医的这句话,这段时间连带着拾六都未曾偷拿奏折给童怜看。
苍布的话就像是点破窗户纸的那只手,即使那句话尚未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先听他的吧。”拾六说。
拾六毕竟比苍布多与童怜接触了十几年,他都已经这么说了,苍布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
拾六:“我先把聂浦和的奏折给季澄颜拿过去,童怜现在估计会不太舒服,你与何太医再给他看看,重新开个方子吧。对了,世卿现在离府了么?”
“还没有。”苍布叹了口气道,“我离开时他还在小药房,一会儿我让他去寻大人。”
“嗯。”听完苍布的话,拾六唯一点头。
他大致也知道童怜要去找的人是谁了,于是松了口气道:“我去让壹拾准备马车。”
“你真的要让大人出去?”苍布惊讶道。
闻言拾六点头:“我们阻止不了他离京,但是他要去找的那个人应该是现在的上京城中唯一一个能劝得住他的人了。”
听完拾六的话,苍布对童怜出府也就没有那么抗拒了,在他看来不管这么样只要能让童怜乖乖在府中待着,等养好身体了苍布自然不会管童怜想去哪儿。
与苍布说完,拾六便去了马厩骑上玉狮子便朝着端阳公主府的方向去了,而苍布就算心中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按照童怜的话,给他开了方子随后看着婥月拿来衣衫替童怜束发更衣。
第316章 寻人
当童怜换好衣服的时候,凌白也终于来了。
彼时婥月正在给童怜束发,看着眼前的景象,凌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退出去,等童怜梳整完毕后再进来,还是就干脆在这儿继续待着。就在凌白犹豫着应该怎么办的时候,童怜终于从铜镜中看到了旁边的凌白。
膝盖处有丝缕疼意,童怜觉得如果一会儿落雨,就算是拾六估计都不会袁旭自己出门了,所以他并没有让婥月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对着凌白点了一下头,说:“我现在尚未束发,还请世卿不要介意。”
听着童怜的话,凌白也知道童怜这是要让自己留下的意思了,于是他在一旁的凳上坐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又开口道:“大人特地让人将我叫回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么?”
“嗯。”因为婥月还在替自己梳头,童怜不方便点头所以只好应了声,继而说,“边城传来密函,匈奴人烧毁了后方粮草,沈将军传信希望朝中能有人援助,送些粮草过去。”
闻言,凌白点头。他思考了会儿问:“晚些我会去秦王府与秦王商量商量……”
“不,我的意思是,届时我会让我的人帮我易容,由我替代监军使前往边城。”
此言一出不光是凌白,就连还在帮童怜梳头的婥月都怔住了。婥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想开口询问为什么,但是在触及到一旁的凌白时所有的询问又只能止于唇齿之间,只能扭头看向凌白,似是希望凌白能劝童怜打消这个念头。
凌白方才回神就注意到了婥月看向自己的视线,他微微摇头,说:“童大人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只身前往边城并非上策。陛下原先定下的监国是你,由两位都御使辅助,只是聂浦和暂且不提,孙华池的身份现在也已经明了,最迟明日大理寺就一定会将他缉拿。而我与秦王毕竟立场不同,上京城中怎么也需要有人坐镇。”
“我知道世卿的顾虑,我离开上京城之前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就算有必须要我出面的场合,我也会让人易容成我的模样,世卿大可放心。”童怜开口道,“再者,我也不是一个人去边城的,到时候我会让苍布与我一起前去。”
“不行!”见凌白说服不了童怜,婥月也忍不住了。她不会像凌白那样说现在上京城的局势,希望一次让童怜明白现在的上京城离不开他,婥月只知道何太医先前的诊断,知道如果童怜在去边城的路上不幸生病,那么自己甚至可能无法再看见童怜回来了。
这么想着,婥月的眼泪不禁在眼眶中打着转,好似随时会砸下来一样。她吸了一下鼻子,也顾不上此刻的自己好不好看,这样在凌白面前会不会太过失礼了,婥月直接抓住了童怜的衣袖,跪在童怜面前抬头看着他:“大人您不能去的,如果您去了……如果、如果您在路上……”
婥月还没说完,童怜便面露无奈地在婥月脑袋上轻敲了一下,笑道:“傻姑娘,我尚且还没出发呢,现在说这些‘如果’多不吉利啊。”
“可真发生了便怎么也躲不过了。”婥月看着童怜泪眼汪汪道,“大人能保证您在路上一定能顺顺利利么?”
童怜当然不能保证,他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的,可是现在的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见到季越。
眼见着婥月的眼泪流的更凶了,童怜果断开口说:“婥月去问问苍布吧,他是医者这些也合该是他要保证的才是。”
婥月哪儿会看不出童怜这是故意想要支开自己啊,只是童怜这次叫来凌白本就是为了和凌白说政事的,那些朝堂上的事情怎么也不是自己一个奴婢该听、该知道的,于是就算心中十分的不愿,可婥月还是忍着想哭的冲动点了一下头。
光是听着婥月方才和童怜的对话,凌白就能猜出童怜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可哪怕是这样的他依旧要近乎提前花光自己所有心神,都要前往边城……凌白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目送着婥月离开,凌白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他问:“童大人,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吗?”
童怜原本就不觉得自己能瞒过凌白,他掩唇轻咳了两声,缓缓点头:“沈将军传来的密函中说,明安身受重伤。”
虽说也算是意料之中,可听完童怜的话,凌白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脑中百转千回,不光是因为季越,还有南朝最近的诸多事情。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童大人打算离开多久?”
“可能需要两个月有余。”
边城距离上京城本来就有大半个月的路程,以自己的身体怎么也不可能受得了快马加鞭的全力赶路,如果按照行军队伍的速度,别说自己能不能到边城了,讨论自己走到哪儿需要返程回上京处理后事可能更有意义些。
童怜的答案倒也算是在凌白的意料之中,他思考了一下现在上京城的局势,开口道:“若是只有我与秦王,就算有大人留下假扮你的人恐怕也无法撑两个月还能保证朝堂安稳,更何况西南尚有蠢蠢欲动的西域十三国与前朝人。”
“我明白。”童怜点头,“所以我才需要出门,替你们、也替我选择一位此刻最为适合出面住持大局的人选。”
闻言,凌白将所有官员都在颅内过了一遍,可终究没有能与之相匹配的人选,不过既然现在童怜似是没有告知自己的意思,凌白当然也不会上赶着询问。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道:“既然如此,臣也便等着童大人的好消息了。”
“好。”童怜亦是笑着回。
说话间,苍布已经拿着新开好的药方子回来了,或许也是因为听到了凌白说的最后几句话,现在的苍布对凌白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苍布催着童怜用过药,随后便很是敷衍地对凌白行了个礼,开口道:“属下过两日还要随大人离京,凌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儿要属下协助帮忙,最好还是乘早。”
听出苍布话语中的意思,凌白也不继续在童怜房中久待,只是对着童怜点了一下头全当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便带着苍布一起去了大理寺。
等人走干净了,童怜的五官不由皱起,他抬手擦去眼角沁出的眼泪,微张着嘴。这次的方子味道也太过恶心了,再加上苍布方才看自己的眼神,童怜很难不怀疑苍布现在就是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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