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罢了。”拾六勾唇一笑,“壹拾, 去给几位大人一人搬把椅子来,我去药房瞧瞧。”
拾六话音刚落,壹拾便立刻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哦,好。”
和太医们打了声招呼,拾六并没有按照他先前所说的去药房,而是扭头去了姜之渔的寝房。
彼时的姜之渔刚刚回来,甚至来不及换身衣服,就瞧见拾六突然冲进了自己的屋子。姜之渔原本打算解开衣带的手突然一顿,带着些许礼貌的笑意看向拾六:“拾六大人突然过来是有何贵干啊。”
上一次让姜之渔露出这样的笑,还是童怜又一次作死惹得姜之渔骤然增加了工作量的时候,莫名的拾六浑身一颤,丝毫不见方才的大无畏讪笑道:“姜大夫要不先换个衣裳?我不急的……”
好在姜之渔也能猜出拾六所说的“不急”也只是客气之词,叹了口气问:“你也看出那些所谓的太医不太对劲了,是吧。”
拾六点了点头,问:“除去你先前见过的那个太医以外,你觉得其他人中可懂医术的?”
“会点武功的基本都知晓一点儿医术,只是精通与否的差别罢了。在你们那儿的人我不清楚,至少来药房的除去那个姓何的院使,其他的基本都是练家子。”姜之渔回答道。
“那看来便是了。看样子我们家大人这回是真遭忌惮了啊。小皇帝居然能一下子派这么多人来‘守着’他。”说着拾六轻笑一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说若是我现在直接杀到皇宫里,小皇帝身侧可还有几人护着他?”
姜之渔撇了眼兴致冲冲,仿佛只要得到他能接受的答案,就打算直接跑皇宫里,将自己腰间的刀剑架在季越脖子上的人,淡淡道:“我只知,你若是真去了怕也是不用回来了。”
拾六怎么可能不知道姜之渔话中的意思,他轻声嘀咕了一句“扫兴”,一耸肩道:“姜大夫且休息着吧,我还要去盯着那几个‘太医’,便不久留了。”
拾六刚出门,甚至还没回到童怜的小院,迎面便撞见了不知何时过来的季越。他与季越之前便算是撕破了脸皮,现在就更懒得维持表面功夫了。
见季越身边没跟侍卫,拾六不禁开口道:“今日陛下来童府怎么也没让身边的侍卫来通报一声?啊不对不对,是我说错了。陛下的侍卫本就在童府,又怎么会没人通报呢!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罢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自己被拾六嘲讽威胁,现在的季越见了拾六已经丝毫没了年幼时的感觉,只是忍不住皱眉:“朕去哪儿与你何干?”
“是了,毕竟这南朝都是你的。”拾六回,“童怜身子不适,童府也不久留陛下了,您还是早些回宫去吧。小皇帝。”
季越今日本来就是为了看童怜才来的,现在没见找人自然不会就这么走了。他将视线从拾六身上收回,转身去了药房,似乎是打算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
拾六见状也知道自己赶不走季越,于是便准备先回童怜那儿跟他说一声。只是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么会儿功夫里发生了什么,他一回童怜的小院,就看见婥月一脸焦急地往外跑。
婥月在看见拾六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中心骨一样,立刻抓住了拾六的衣袖,语气哽咽道:“大人……大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烧起来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甚至还说起了胡话。拾六你跑得快,快去把姜大夫叫来吧!”
“什么 ?!”拾六心下一惊,他深吸一口气安慰道,“你先别急。我去叫姜远,你就在童怜身边伺候着,除了何太医别让任何人碰他!哦对了,还有季越!如果季越来了,你就同他说叫他把不相干的人全带回去。直接说这是我说的。”
婥月现在也顾不上拾六对季越直呼其名了,她粗略记下拾六的话,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叫姜大夫过来,你快去。”
原本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的童府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听了婥月的转告,季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拾六是在怀疑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思考片刻后还是将那些伪装成太医的侍卫撤走。
姜之渔还在屋内替童怜施针,能在童府说得上话的人一颗心全掉在那上头,一时间竟然也没人去搭理季越这本不受欢迎的皇帝。
不过季越也并不在意这些。
他不得不承认,前两日自己派人过来确实是为了监视童怜。可这其中却也藏着几分希望他们能保护童怜,希望童怜能不被其他趁着他们之间的猜疑矛盾,想要对他暗下杀手的官员,但是哪怕是季越也未曾想到,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人他也不能全然交付信任。
季越头疼地厉害,忍不住抬手按着自己的眉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可屋内的姜之渔却始终没有出来,一直到日薄西山,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才终于打开。
“他醒了。”
随着姜之渔的一句话,在场的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姜之渔说:“我先去熬药。”说完,姜之渔撇了眼一心想往里探的拾六,说,“拾六你跟我一起去,我有些事要问你。”
被点了名拾六这才收回寻找婥月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瞧了眼季越。
能让姜之渔避开季越,单同自己说的,除了童怜身上的毒,拾六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我知道了。”
被两人排挤在外的季越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略显尴尬的氛围,只是转头问姜之渔:“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么?”
“嗯,他让你进去。”
几乎是姜之渔话音刚落地,季越便忍不住冲了进去。床榻上的童怜面色苍白,被婥月扶着从床榻上坐起,而后又被迫性地往身上盖了件斗篷。
“小殿下,你来了。”见季越走入房中,童怜勉强勾唇道。
季越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童怜床榻边坐下:“怜怜你吓死我了。”
“抱歉。”童怜轻柔地摸了摸季越的脑袋,就像是季越小时候那样。
或许是童怜的动作太过温柔,一瞬间将担惊受怕了许久的小皇帝带回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季越的眼泪更是憋不住了。
他握着童怜的手,用脑袋蹭了蹭说:“怜怜我好怕,他们都说单大人是你杀的,说你是蓄谋已久想要谋权篡位,说你对我好只是想将我养成你的傀儡。他们说你现在只手遮天,说你肆意杀害朝廷命官,说……”
“小殿下。”
没等季越将话说完,童怜便叹了口气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和婥月打了个手势,示意婥月先离开,继而又伸手拂去季越眼角滑落的泪水。
“小殿下,他们说的没错。”
季越听见童怜这么说。紧接着,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只要你不承认,我就不会信的。你明明知道的,你不承认,我就不会相信他们说的那些的。”
“我知道。”童怜轻笑一声,“可是没必要再这么自欺欺人了。”
“小殿下那些罪状书是真的。单永言是我杀的,蔡琢也是我杀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那些未曾出现的尸体也是我做的。你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只是太相信你自己了。”
“为什么呢?”季越缓缓抬头,“你可以不承认的,那样我就不会怀疑你了。”
“是啊,可是没有必要了。小殿下,你我都知道那些‘信任’是你给你自己的。其实你很早之前就已经不相信我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三四章的样子,这一卷就结束了!
第134章 崩塌
正如童怜所说的那样,季越无数次怀疑过童怜。
每次收到季青和收集来的证据的时候,季越都有一瞬间的相信,相信季青和所收集的证据,相信那些大臣对童怜的种种控诉与弹劾。
因为季越也知道,这几年童怜确实变了很多。
可每次童怜到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曾经的那副少年模样。童怜会笑着安慰,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会对他百般纵容,却会无奈。每当这时候,季越总会抱有一丝期望——或许童怜一直没变呢?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思虑过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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