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了。”
虽然童怜现在是应下了,可拾六却总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见季越。拾六问:“你不想见他又为什么要叫他进来?”
童怜将手中书页翻了一面,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他是君我是臣,既然他要见我,我能怎么办?”
拾六也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自欺欺人,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好吧。”
童怜脑中闪过无数曾经与季越相处时的画面,可不管他回忆多少遍都无法从中寻出任何蛛丝马迹,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童怜微微摇头,苦笑道:“他其实是在找补吧。”
拾六听了童怜的喃喃自语,拾六虽心有疑惑但也识趣儿地没问为什么,直接将话题一转反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
“现在吧。”童怜深吸了口气,起身道。
看着似乎是已经准备好了的童怜,拾六在他身后悠悠开口:“童掌印,你还穿着寝衣呢。”
童怜:“……”
若不是拾六提醒他还真就把这事儿忘了。因为这两日没怎么出门,他连用膳都是让婥月将餐食送来屋中的,是以也就没有换衣衫,整日穿的都是寝衣。如果拾六不提这一句,童怜怕是会等见到了季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停下脚步,干咳了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衣箱,随便抽了套衣服套上,继而又扯了根发带将乌黑的长发松松垮垮一绑,就这么走了出去。拾六其实还想说句什么,可看着童怜那过分不寻常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老实说季越也没想到童怜竟然会愿意见自己,在前厅等着的时候,他难得的心生忐忑——就连与如巴尔特交锋时都没这么紧张。
入了前厅童怜也不去看季越的表情,只是径直朝着季越拜了下去。季越还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想将童怜扶起,然而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童怜的那一瞬,童怜却像是触了电似的往后瑟缩了一下。季越因为他的动作一顿,等回神时童怜便已经拜了下去。
童怜:“微臣童怜,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季越想上前将童怜搀起,可思及先前童怜的反应,只能强行将自己的念头遏制,朝着童怜微微点头道:“起来吧。”
听见季越的话,童怜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像是确定了季越先前的表白只是对自己的笑闹之言。
因为二人的身份差别,季越并未坐在主位上,童怜自然也不能贸然坐上去,只在季越右手侧寻了个下位坐下:“微臣斗胆询问,陛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没有……”季越有些不适应,迟疑片刻才继续说:“掌印先前在宫中居住,离开时尚且有些衣物并未来得及带走,是以朕来给掌印送回来,刚好也能……”
季越最后的那句“来见见你”尚未说完,便被童怜打断:“那些陛下随便遣个人送来便是,又何须亲自来一趟。”说着童怜微微勾唇,展露出一个标准不过的笑。
可季越毕竟与他相处了那么久,又如何察觉不出童怜的眸底并无丝毫笑意,面上微勾的嘴角不过只是客套罢了。同样的正是因为知晓,所以季越心中才更是难受。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玩笑般浅笑道:“掌印推说身子不适,不光这几日的早朝告了假,连相熟官员的拜帖都未曾收下,若是不亲自来一趟,朕担心那些人都见不着掌印的面。”
这话不假。别说是季越派来的人了,就算是季越本人童怜原先都不打算见。可这些话终究是不能直接说给季越听的。童怜端起一边的杯盏,小啜了口道:“陛下多虑了。见着陛下亲信便如见陛下,微臣岂敢目无律法?”
见童怜三两句间就把话题抬高到这个地步,一时间季越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数次开口却都因为不知说什么只得把嘴闭上。
因为季越不说话了,童怜也觉得气氛逐渐变得尴尬,他的思绪又不由转到了先前。一想到那场被他定义为羞辱的情事,以及他出宫时季越所说的那些话语,童怜的脸上便缓缓染上一层薄粉,开始散发着热度。
终于他忍不住了,带着些许不悦道:“若是陛下是来归还衣物的,将那些东西直接交予婥月便好,微臣身子尚有些不适,便先房歇息了。”
看见童怜不自觉地塌下了点儿腰,季越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下意识道:“是我之前……”
“不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童怜赶在季越开口前将他的话打断。趁着季越还没说出什么虎狼之词,童怜深吸了口气抬眼直视着季越的双眸,“陛下,微臣不知您是误会、或是理解错了什么,将您对微臣的依赖错认成喜欢,但微臣只希望陛下能及时止损,莫要在微臣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原本童怜以为待自己说完,季越或许会震怒,或是会质问自己为何如此轻贱他的感情,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季越,再通过他的反应告诉他,他对自己的情愫并非喜爱。只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等他说完季越不光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
骤然看见季越的笑,童怜有一瞬愣住了。
季越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两步走到童怜身后。原本童怜还想躲开,可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被季越拍了拍肩侧。只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像是硬生生将他钉在了原地,连挪开半步都只是奢望。
感受到童怜的紧张与僵硬季越也没开口安慰什么,只是尽可能快地将童怜的发带散开了,又重新替他将长发束起。做完这些季越长舒了口气,说:“怜怜可以慢慢来,不必匆匆忙忙换了衣衫、绑了头发就过来,我愿意等你的。”
听出季越的意有所指,童怜近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更衣时童怜心中所想全是应该如何面对季越,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穿衣时没怎么留心,以至于透过互相交错的领口,旁人甚至能瞧见里头未曾换下的寝衣……
回想着自己先前就是以这样的姿态面对季越,童怜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渐渐离他远去,眼前只余下一片黑暗。
将他唤回的是季越的轻笑。季越说:“若是怜怜不想见我,让婥月给我带个话便好,我自然会尽可能不与你见面的。”
“是么?”童怜极轻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抬头看着季越,很认真地问,“是会不来见我,还是来见我时会尽量不让我知道?”
听完童怜的话,季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干咳了两声将自己的视线从童怜的脸上移开。
见他如此,童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动作之下的真实想法。
童怜的脸瞬间冷下几分,退后两步道:“微臣先行告退,还请陛下随意。”
虽然依旧是被童怜冷脸以待了,但是季越却还有闲心自我安慰:还好还好,这次怜怜并没有直接将自己赶出门去。
显然季越丝毫不记得,之前童怜对待自己时是如何的恪守君臣之礼,而完全与自己拉开了关系的童怜又怎么可能还像之前那样,直接把绥宁帝赶出门外,让他吃闭门羹呢?
待季越离开之后,拾六看着童怜胸口仍然略显凌乱的衣衫,不由挑眉:“方才就没人好心提醒掌印一下么?怎的一趟回来领口那儿还是如此凌乱?”
童怜哪儿会听不出拾六这等着看他笑话的语气,深吸了口气笑着问:“你先前既是已经发现了,为何不提醒我?”
拾六说:“我瞧你那会儿的样子,就算是我说了掌印也不一定听得进去,或是说——童大人想我替你更衣?”
想了想那个画面,童怜骤然面露菜色,加快了脚步将桌上的茶壶提起,对嘴喝了两口:“算了吧。”
事已至此,就算拾六是瞎了也该察觉出童怜的不对了,他贱兮兮地凑到童怜身边,问:“你与季明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拾六,你若是没事便去帮苍大夫挑拣挑拣药材。”婥月见童怜的脸色,还以为他不愿说,于是便略带嫌弃地将拾六的脑袋推远了些。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