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岑皱眉,不悦道:“童怜,我想你需要明白君臣之别。”
“是,微臣省的。”童怜点头应下,面上神情不变同样的,他说话的语气也没多少起伏,“但微臣也希望殿下明白,一意孤行并非明君做派。”
“你在威胁我?”
眼见着季岑的怒意逐渐攀升,童怜心知不能继续惹怒他了,于是便往后推了一步,屈膝道:“陛下的作为非常人可探,冯程轩不过小小一个礼部侍郎,又如何有能耐将陛下所做之事全部查清呢?这其中必有蹊跷,还请陛下三思后,再做定夺。”
一声“陛下”,一句“明君”,瞬间让季岑心中的怒意消了大半。季岑深吸一口气,反问:“那童爱卿觉得又应当如何呢?”
童怜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让手下那帮人多收敛些,然后再查明白到底是谁将这些不实的消息传出去,败坏了陛下的声誉。”
若不说童怜能耐呢,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瞬间就让季岑歇了火,甚至还将事实颠了个个儿。若是不知道先前都发生了什么,只听童怜方才所言,估计真会觉得季岑万般无辜了。
“既然如此,此时就劳烦童大人多多操心了。”季岑浅笑道。
童怜也是笑着应下:“怜谢过陛下信任,必当——不负所托!”
从五皇子府出来后,童怜缓缓收起脸上的表情,冷笑道:“愚笨。景帝这几个儿子,也就只有大皇子与小殿下稍好些了。”
在他身后的拾六咋舌道:“也幸而季枫和季岑都是蠢的,若不然我们又岂会这么顺利。但凡他们再聪明些,你家小殿下的路都没如今这般平坦。”
提及季越,童怜脸上莫名多了几分自豪:“哪怕没我,只要景帝还能撑得住,小殿下便能撑起这江山社稷。”
好在拾六早已习惯了童怜对季越这宛若亲弟的态度,是以他也没多在这上头纠结询问,只是将话头一转,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的童怜不管是在季岑那儿,还是冯程轩那边都处于悬崖之侧,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涯底。可同样的,如果被两人发现他其余的小动作,甚至不需要季岑动手,冯程轩便会率先将他的所有作为上报朝廷。
但凡走错一步,便只余下满盘皆输。
“等着便好。以不变应万变。”童怜无所谓道,“只要季岑已经收敛那些个小动作,不管冯程轩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都与我们没关系。就让我瞧瞧,若是没人提醒,他们二人之间又是谁更沉不住气些吧。”
纵观全局,拾六一时间也不知是否应该感慨,不过半年时间,童怜的心机城府就已经深到了如今的地步。
“对了。”走着走着,童怜突然停下了脚步,“和红药说一下,最近准备推个羊出来。虽说可以慢慢来,但是若是将季岑惹急了,那也实在麻烦。”
因为两人此时刚好行至云来客栈门口,拾六原还以为童怜要说的是,先前那个能品出“邀月”与众不同的人。
原先拾六还准备先调笑一番,再和童怜说这几日自己暗中寻来的线索,可没想到童怜所说的竟然还是关于季岑的事儿。
“童大人,您是当真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么?”拾六难得诚心地问。
童怜刚还不解拾六为什么将话头偏到了这儿,可当他环顾四周后这才明白。他也不逃避,只爽快地点了一下头:“并不。”
这下轮到拾六皱眉了:“若是日后季越当真做了皇帝,你以后的日子可比现在舒坦轻松。”
“那又如何?”童怜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语气中更多的也是无奈,“不管是阿娘还是小殿下,若是他们知晓我做了这么多……事,应当会对我很失望吧。”
拾六想反驳,可还没等他将反驳的话语说出口,却突然被童怜打断:“拾六,这些年我实在累了。”
“你是在我身侧最久的人了,我是如何过来的你甚至比童正初知晓地还清楚。”童怜转身,勉强勾出一抹笑意,“拾六,我真的……很累。”
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给这本就带着些许苍白的脸更添几分脆弱。他就好似匠人用心雕琢的一个精美瓷器,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可同时却也脆弱得紧。
无数话语在拾六喉间反复滚过,可终究还是没能张开嘴,将它们全部告知。拾六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地摇头:“童大人走吧,回宫去吧。”
“同你谈天可真无趣。”童怜说着,脸上的脆弱一扫而空,就好似从未出现过那般。
拾六沉默片刻,像是想要将童怜的话贯彻到底一般,只唯一点头应道:“嗯。”
若是平常,童怜估计还会忍不住打趣拾六,要一直将人逗到忍不住生气才好。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在回去的路上两人竟然是一句话也没说,就好像只要谁先开口,就会在这场游戏中落了下风。
博乐坊按照童怜的吩咐,时不时便会搜集些消息,再让拾六转交到拾贰手里,由拾贰的手送到季岑面前。
说来也算奇怪,分明拾贰与拾六都是童怜的人,可季岑在面对拾六时,神态语气却总有几分鄙夷,像是瞧不上他似的。
“这不奇怪。”在听完拾六的话后,童怜淡淡道,“对季岑而言,拾贰现在已经被他策反了,而你还不开眼地跟在我这么个阉人身边,他自然更喜欢拾贰些。”
虽然童怜所说都是事实,但是每当拾六回想起季岑同他说话时的语气模样,都觉得气从中来。他连忙拿过桌中间的茶壶,也不拿杯子了,直接用嘴对着壶嘴,一连喝了好几大口,这才用袖口一抹,不满道:“就季岑?他是真觉得拾贰已经唯他的命令而行了?”
童怜耸肩:“至少从拾贰手中接过去的东西,他早已经不会有所顾虑了,不是么?”
拾六仔细一想,发现似乎还真就是这样:“啧,看来拾贰做得不错啊。”突然,拾六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简,将其放在童怜面前,“那位侍郎给你送来的,估计是要等不及了吧。”
“哦。”童怜淡淡应了声,“最近那边可有给冯程轩传递消息?”
拾六点头:“按照你原先的吩咐,时不时便有给他一些消息,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敛财。”
“不错。自从博乐坊给了季岑,我在其中的油水都少了不少。”童怜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趁着说话的功夫,童怜已经将竹简上的字看完了。他将刻着字的那一面放于烛火上烧了会儿,等那一面变得黢黑,这才将竹简移开,稍微吹了吹将它丢给了拾六:“你替我把字也一并刻上吧。就说时间差不多了,让他自己挑个时间将折子递上去。只一点,别让他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看着已经懒到连刻字都不愿的童怜,拾六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但是最终还是不得不替童怜将字刻了。
也好在他模仿童怜的字迹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若不然还真不能保证冯程轩认不出来。
在收到回复的竹简时,冯程轩激动得握着竹简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先前整理好的、关于季岑兜售私盐的种种罪证一一取出,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等到自己的手不在发抖时,才吐出一口浊气,开始认真地将纸上的内容一笔一划地誊抄到折子上。
等他将一切做完后,夜已经深了。伴随着窗外传来的阵阵蝉鸣,冯程轩竟然直接靠在桌案上睡着了。
第88章 劝诫
虽说因为身体原因,景帝将大多数事物都转交给了三位监国,不过要紧事自然还需景帝过目。于是冯程轩那份五皇子兜售私盐的折子,在监国们互相传阅后,便被递到了景帝面前。
刚听见消息的时候景帝自然不信,可是当监国将折子放在景帝面前时,景帝对季岑的信任就已经动摇了。
“去查!”景帝甚至没将季岑所有的罪证看完,直接将其扔向地面。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地厉害,甚至必须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在臣子面前坐直,“此事不能让季岑知晓,你们暗中派人前去调查,需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