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又问:“拾柒现在在哪儿?”
“我让零九先把她带回府了。”拾六答道。
听完拾六的话,童怜摇头说:“暂时别卸下易容伪装,直接送去大理寺吧。”说完,他将头一偏,看着季越说,“明安,这事也算我的职责之内,对吧。”
童怜话音才落季越就已经明白了童怜的意思,他果断点头道:“当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可以不用和任何人汇报。”
虽然季澄颜被下毒一事算是水落石出了,但是季婕欢与何人私下联系却也能勉强归入其间。原本童怜无论查到什么,理应跟季越汇报,但是季越方才所说的话,基本就是放任童怜使用任何手段了。
童怜也明白了季越话中的意思,于是轻声道:“多谢。”
“将尸体转移到大理寺,就说是端乐公主府中有侍女莫名惨死被抛巷口,不必藏着掖着,只要保证百姓不会因此造成恐慌便好。”
童怜将所有事都在脑中转了一圈,迅速道,“现在立刻去找季婕欢让她认尸,拾六让零陆跟着季婕欢,注意端乐公主府接下来两日的进出人员。务必确保自己的安全。”
“是。”拾六低头应道。可是在回答完后,他却没有立刻离开,童怜发现他仍直立立地杵在原地后,不由询问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拾六说:“童怜,你还好吧。”
童怜知道拾六话语之后的意思,但却也只是轻轻摇头道:“去吧,早些将此事解决,也好让拾柒走得心安些。”
闻言拾六也不再说些什么,他扭头看着季越暗暗做了个手势,叫他多注意着些童怜,等瞧见季越点头他才终于放下点儿心,转身离开了。
或许也是拾六莫名站了太久,别说是季越就连童怜都发现了他方才的小动作。看着季越此刻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童怜不由失笑道:“拾六连打个手势都不知避着我,明安你也是,与他瞎起哄什么?”
然而季越却当做自己完全没听见似的,一如拾六之前和他说的那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童怜身上。童怜被季越盯得有些不适应,抬手将季越的视线格挡。
他也知道季越是担心自己,于是叹了口气道:“明安,明日陪我出宫一趟吧。”
季越当然不会拒绝,微点了一下头便伸手抓住了童怜的手,将它们从自己的眼前挪开,又低头亲了一下:“怜怜,都会好的。”
听着季越的安慰,童怜突然笑了:“我知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好。”季越说。
他应得干脆,像是丝毫忘了季婕欢也是童怜所说的“他们”之间的一员,或是说季越知道了但也不觉得季婕欢比童怜重要。
等拾六将事情办妥,拿着仵作所给的验尸结果来寻童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而童怜正在和季越一起用膳。
看着桌上的餐食,以及不紧不慢享受晚膳的童怜,拾六的心中突然生出几分不平。
他“啪”得一下将手中东西按在童怜面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你让我们紧赶慢赶地忙活着,结果你自己居然这么悠哉!”
童怜放下筷子将拾六按在桌上的纸张拿起,随口吩咐道:“孟苋,再添副碗筷,搬张椅子过来。”
等椅子碗筷到位,拾六立刻在童怜手边坐下,也不与季越打声招呼,十分自来熟地开始吃饭。季越抬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眼,而拾六也只是回了一个略带自得的表情。
他将视线收回,主动将眼前的拾六忽略了过去,转而问向童怜:“是发现什么了么?”
“可能。”童怜点了下头,将东西又递给了季越。
只是看着前两行字,季越就明白了童怜的意思。拾柒的死状显然和他们之前所看到的,前朝皇室会的一种毒术非常相似,再加上壹拾先前所描述的,那把并不常见的武器,两相结合基本便可以确定季婕欢就是与西域、或是说前朝人勾结了。
但是现在他们所掌握的证据却是不够的。
且不说他们无法把写有前朝毒蛊的书册拿出当做证据,就算可以光是这样便说当朝长公主叛国也实在无法叫人信服。
童怜继续道:“现在只能先看零陆那边的情况了。”
见童怜提起零陆,拾六将嘴里的东西随便嚼了两口迅速咽下,开口回道:“我入宫之前去寻过零陆,她说从季婕欢回府之后,季婕欢就没出过房门,不过她在暗处藏着的时候听到了季婕欢呕吐的声音,应该是拾柒的死状将她吓得不清。”
对此童怜并不意外,他唯一点头继续道:“吓破胆了才好。让零陆注意着些,若是暴露不可恋战,让她只管朝着童府或是皇宫的方向跑。”说完童怜沉思了片刻,然后又吩咐道,“再让拾伍去端乐公主府周边守着。我不管他用什么身份,只要零陆暴露就让他掩护着零陆一起离开。”
“好。”随着童怜最后一句吩咐落下,拾六也终于将碗中最后一点儿饭吃完。他一手握拳锤了锤胸口,孟苋见状立刻送上一杯热茶。拾六瞥了一眼,但是却并没有喝,只是对着童怜说,“你今日还回府么?”
“回。”童怜说。
得到肯定的答案,拾六不禁抬眼看了一下季越,而季越发现后却也只是报之一笑。
拾六压着嗓子“切”了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那行,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回去,今日下午累死了,左右拾伍也要明日才可能易容过去,我也就不急着回去了。”
拾六这话没有任何漏洞,以至于季越想劝人早些离开都没有借口。原本好端端的、与童怜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这样被拾六搅和了,季越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有着拾六这个“监工”在,哪怕用完膳拾六也没办法怎么亲近童怜,又担心夜里风大,童怜在回去的路上着凉,季越便早早将人送上了马车。
有着季越之前的命令,即使现在宫钥已落,但是在童怜露过脸后守门的侍卫就重新将宫门打开,把童怜和拾六放了出去。
看着缓缓打开的宫门,拾六咋舌道:“看来童掌印的这张脸还是很好用的啊。”
童怜摇了摇头,说:“拾六,方才多谢你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过节出去吃了个饭,来晚了不好意思qwq
第285章 心结
拾六倒是没想到童怜会这么郑重地与自己道谢。他扭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童怜,先前的怀揣着一点儿打趣的念头瞬间消散,叹了口气说:“现在还好么?”
“可能不太好。”童怜苦笑道,“一会儿回去,让苍布把药给我拿来吧。”
拾六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
童怜没有回答,闭目靠在了一边,近乎呢喃道:“我先歇息会儿,等到了你再同我说吧。”
即使童怜没有回答,但拾六还是隐隐有了些猜测。
童怜并不怕血,这几年间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浑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半是控诉半是咒骂地说着他会不得好死,但是……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些人是童怜要杀的。
冯苒是第一个因为童怜而死的人,当时的童怜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可冯苒却因为童怜当时的决策而死。自此之后,每一个计划之外的人死亡,似乎都会引起童怜一些不好的回忆。
即使没有看见他们的死状,但是童怜却会通过自己已知的情况,在脑中设想出会造成那样的伤口的、他们的无数种死法。
那些从他们体内流出的鲜血,会变成一条条宛若拥有实质绸带,将童怜整个包裹住,他们死前的、童怜自我构建出的悲鸣与泣哭也会在他耳边不断萦绕着。
起初拾六并没有发现什么,一直到长宁元年,童怜将季越带上皇位后,在沈成宏的人后续清扫皇宫时,发现皇后被季岑私兵所杀的时候,童怜骤然发病了。
当时姜之渔尚且还没到童怜身边,他体内的毒也堆积到了一定的地步,像是认准了童怜当时的体弱似的瞬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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