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童爱卿是在怪罪朕不曾让你歇息,便直接叫你入宫么?”
虽然季越面上带笑,可童怜毕竟是了解他的,轻而易举便瞧出了他所隐藏的不满:“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毕竟从京郊回来,连衣衫都未曾换洗,以如此姿态面圣属实有些汗颜。”
被童怜这么一提,季越像是终于瞧见了他的满身疲惫:“那倒是朕的疏忽了。只是朕在政务上尚有疑虑,这才想让人将掌印接入宫内。”
撒谎。
几乎是季越刚刚说完,童怜便已经在心中下了结论。现在他与季越虽不算是完全交恶,但是却也没能坦然信任到,季越能允许自己帮他看奏章,为季越排疑解惑的程度。
想来商讨政务是假,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又伤在了哪儿才是真正的目的!
只是身为帝王的季越都还没完全撕破脸皮,童怜自然是不可能直接将事情全部摆在明面上的。他微微摇头,将所有思绪压下,笑着回:“陛下关心朝政于南朝而言是好事,与朝政相比微臣的那些事也不足一提了。”
见童怜这么说,季越这才松了口气。他从龙椅上走下,宛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罅隙一般,笑着凑到童怜身边:“怜怜的事自然也是重要的。”
面对季越这般明显的安抚,童怜也只是摇头无奈道:“陛下年岁已经不小了,怎还像个孩子似的?”
“我还尚未及冠呢。”季越反驳道。
若是没有之前季越夺自己权的事情发生,童怜或许还真会觉得季越尚未长大,只是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而已经产生了的嫌隙也不可毫无预兆的消失。
童怜瞧着面前对自己言笑晏晏的季越,心底第一次生出忌惮——对季越的忌惮,也是对帝王的忌惮。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季越唤他入宫的理由并非空穴来凤,两人短暂的寒暄之后,季越竟然真的有政务上的事情不知如何处理。童怜深知自己的身份,以及季越对他的怀疑,所说的每一条整治方案都慎之又慎——不出彩,但也绝对说不上错。
季越像是没从童怜这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微叹了口气:“那就这么办吧,只是……”
“怎么了?”注意到季越话语中不自然的停顿,童怜转头反问。
“敢问掌印大人,我朝关于官职买卖的律法如何判处?”季越问。
闻言,童怜眉头不禁紧皱。他下意识觉得季越现在的问题一定有所目的,可一时间却又不知他的具体想法,于是只能先歇下内心的疑虑,将它当成一个单纯的问题:“所涉官员暂停一切事宜,将案件转交于大理寺受理,确定买官者家宅钱财充公贬为庶民,终生不得为官五代内禁止参与科举;卖官者家宅钱财一律充公,当众斩首引以为戒。”
“这样啊……”季越思考片刻,又问,“掌印是否曾觉得这条律法过分苛刻了?”
童怜回:“既南梁帝与开朝官员如此制定,那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的。”
南梁帝便是季越的祖父,也是南朝的第一代君主帝王。
“掌印觉得这律法并无问题?”季越继续问。
“是。”
得到答案,季越唯一点头,开口道:“朕并无其他疑虑了。掌印是想在宫中再待会儿,还是朕现在就派人将你送回去?”
“既然陛下疑惑已解,微臣便先回府了。”自季越开始问买卖官职的相关律法时,童怜心中便有一个并不太好的预感,连带着心脏跳动都加快了几分。他压下满心不安,开口辞谢。
见状季越也不阻拦,只一点头又让高阳将人送了回去。
可即使已经离开了皇宫,但童怜心中的不安却是丝毫未曾减少,甚至离童府越近,心中的不安便要加重一分,连带着自己的心脏跳得都要快上不少。
就在童怜的满心忐忑之中,马车缓缓停在童府门口,与高阳道过谢他便借由自己回京尚未梳洗,快步走回了童府。
“大人。”壹拾见童怜回来,立刻跑到他身边,小声道,“正厅中有一个叫廖德厚的人在府中等您,说有重要的事要同你商讨。”
童怜原本并不想见人,只是在听见壹拾提及廖德厚时,他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他所猜测的那般……如果真的是那样……
童怜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甚至不敢深入地去想。他一手抓着壹拾的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以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摔倒。
“去……去将廖德厚叫到我屋里,让他别出来。同府中的人说,别让任何人知道方才廖德厚来找过我!”
壹拾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单听童怜现在不容置喙的语气,他就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定然不同一般。他立刻点了点头,只是还没来得及抬脚离开,就重新被童怜叫了回去。
“热水可备上了?我要沐浴。”
这边童怜方沐浴完,几乎可以说是刚刚换好衣衫,外头便说有宫中的圣旨来了,让童怜出去接旨。
即使方才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是当童怜真的听见圣旨来时,心跳却依旧不禁加快了几分。
来宣读圣旨的是孟实,面对这位熟人童怜也不矫情,在看见他手中玄色与明黄交织的圣旨时,直接一掀衣袍双膝跪地。
见童怜来了,孟苋清了清嗓说:“掌印童怜,涉嫌官职买卖,依南朝律法在大理寺将事情原委调查结束前,童府上下不得外出,违令者杀无赦。掌印大人,接旨吧。”
童怜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臣童怜,接旨。”
几乎是在他接过圣旨的那一瞬间,孟苋背后的御林军井然有序地朝童府大门两边跑去,不一会儿便直接将童府整个围住。
是夜,在童怜屋中待了两三个时辰的廖德厚终于见着了童怜:“童大人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听廖德厚的话,童怜便已经猜出廖德厚显然也已经被牵扯入内了。
要知道廖德厚入朝为官的时间比童怜还久,这五年内他近乎没怎么升过官,上一次便已经因为童怜的关系被明升暗贬过一次了,现在他还能被纳入需要被调查官员名单之内,季越的用意可想而知。
思及此,童怜忍不住冷笑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廖德厚的问题,只是道:“三年前,五皇子季岑为了谋反养了一队私兵。当时我建议他南北各一,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他逼宫当日只带去了离皇宫更近些的那支私兵。你猜现在那支藏在南面私兵在哪儿?现在又听谁的?”
“这……”廖德厚语气一顿,一滴冷汗从面颊滑落,“童大人您这是要和陛下撕破脸皮啊!”
“撕破脸皮?”童怜停下手里的动作,原本三指把玩的白玉杯,此刻被他整个捏在手心。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薄怒,就连眼神中也染上几分狠厉:“是那狼崽子,想置我于死地!我教他权衡臣众,不是让他来对付我的!”
即使身为盟友,但是在看见童怜震怒的那一瞬间,廖德厚还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他的汗珠斗大地往下掉,但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哪怕此刻面对的是绥宁帝,怕是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童怜自顾自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摔。随着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原本好好的白玉茶杯,瞬间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如今便迫不及待地想拉我下台?好啊,那不如来试试看啊!”
作者有话说:
写了这么久,我终于写到这一段啦!第三卷成王败寇,由此正式开始!
第143章 地道
童怜闭目稍微冷静了会儿,等他再次睁眼时眸底的震怒已悄然消失,唯有一地的瓷杯碎渣无声地与廖德厚诉说着,方才的一切并非他的幻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拾伍带廖大人回府,切勿让旁人发现了,然后……来我屋里一趟。”
廖德厚人一愣。他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并无旁人,正准备开口询问,可下一瞬不知哪儿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对方未曾开口直接伸手抓向他脖颈后的衣物。待廖德厚回神时,他已经整个被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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