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说:“是啊,所以从一开始起,他就没指望着让我抄完。”见苍布神态似是不解,童怜补充,“他长大了些,知道要制衡我了。”
原先将祭祖之事交予童怜,便是因为当时情况不明,或者说因为心中的那一丝不忍,季越尚且不知如何“合理”保下童怜的性命。可现在百官知晓童掌印已经不能随意陷害,那季越的目的就已经得到了。他身为帝王,终究是不愿童怜能够重新掌权威胁到自己的位置的。
“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苍布不由反问。
童怜将杯中参茶一饮而尽,把瓷杯递给苍布,而自己则重新坐在了椅上,准备继续誊抄往生经:“等着吧。他估计快要来寻我了。”
要不怎么说童怜足够了解绥宁帝呢?傍晚时分,正如先前童怜所说的那样,季越还真就来了他的小院。
彼时童怜正被苍布按着针灸,好缓解用力过度、过分紧绷的肩膀,但是见季越来了,他也只能先让苍布离开,自己将衣裳随意披在了身上。只是他肩膀上的银针尚未取下,薄薄的衣衫被银针顶起了些,看着好不搞笑。
季越眉头微皱,视线仅在童怜肩上停留一息,随后便立刻收了回去,带着些许质问对童怜开口:“若朕没猜错,负责调查端阳皇姐中毒一案的应当是童掌印才是,如何驸马反倒更是等不及了?”
听见这话,童怜便知道林锦榆是已经派人下山了,于是不紧不慢道:“驸马是长公主之夫,关心急切些也是自然。”
见童怜如此左顾而言他,季越心中更是不耐。可他也知自己的心急会被童怜钻了空子,便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稍冷静些,至少不在童怜面前显露太多破绽:“掌印大人,你应当知晓朕在问什么。”
“是。”许是两人谈话间有阵微风卷入,童怜觉得有些冷了,忍不住扯了扯身上的衣衫,可正是这一动弹反倒让肩膀上的银针又刺深了几分,惹得童怜倒吸一口凉气。不得已之下,童怜只能将那半边衣衫褪下。
可就是因为这衣衫半褪的模样,童怜肩侧的一道疤痕却是明晃晃地撞入了季越的视线。
在童怜毒发的时候,拾六曾说他欠童怜的换不清,当时的季越尚不明白那是何意,于是叫人去将童怜的过往都调查了一遍。至此他也终于明白,童怜为何会在他年幼时身上便带着股淡淡的药香,又为何会在之后汤药不断。
季越看着那道显露半边的伤痕,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他先前所调查出的结果,只是这一次他却只是微敛下眸子,刻意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上头移开。可同样正是因为他这样的举动,反倒没瞧见童怜微勾起的唇角。
待季越再次抬头看向童怜时,童怜面上的那一点儿得逞的自得早已收起:“今日下午驸马曾来过,因为微臣仍需抄经,便只能拜托驸马协助调查了。”
“照掌印这么说,这反倒是朕的不是了?”季越故意反问。
“微臣绝无此意。”
季越思考片刻,而后开口:“希望掌印懂得主次。”说完,季越又看了眼童怜肩膀上的银针,转身对着屋外候着的苍布道,“进来,替你家大人下针。”
苍布其实不怎么愿意听季越的话,而且童怜的针方才扎上,怎么也不到能下针的时候,可同样的他也知晓若是自己不听从,也不过是徒然给童怜增加猜疑罢了。权衡之下,他只得将门开了条小缝迅速钻了进去。
季越:“童大人好生休息着吧。”
看着季越就这么离开,苍布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过来是要做什么?”
童怜懒洋洋地说:“说我投机取巧吧。”
闻言,苍布立刻不高兴了:“那他想如何?难不成还要大人一边抄经一边查案不成。”
“是啊。”童怜回,“他是想敲打我呢。现在且等着吧。”
说完这句,接下来无论苍布如何问,童怜都不再言语了,只是百无聊赖地以左手翻着他自己带来的游记杂书。苍布见自己问不出什么,干脆也不再纠结季越的想法,只安心等着时间,好到了时候给童怜下针。
如果说昨日的苍布还不知童怜想等的是什么,那么翌日在正厅内瞧见郑连元的苍布便有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感觉。他问:“郑太医是来寻童大人的么?”
在季澄颜毒发时苍布也在太医之间,是以郑连元也听其他同僚说起过他,倒也不算完全陌生:“苍大夫直接唤我连元便好。”
“苍布。”
得知苍布名玮,郑连元点头道:“苍兄叨唠了,只是不知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晏太医?”
苍布眉头微皱,反问:“晏和裕做出谋害皇室的事情,你竟然仍愿意以‘太医’之位相称?”
郑连元苦笑道:“他终究……终究是我曾经的同僚。”
“如何处置是要看陛下与林驸马的意思,毕竟做主的应当是陛下才是,连元兄又如何会想来问大人?”虽然苍布嘴上是这么问的,但是心中却也知道,郑连元怕也是知晓了前两日童怜私自下令杀了厨子的事情。
果不其然,苍布话音方落郑连元面上就带了几分惊讶:“这事难道不是陛下已经全权交予童大人处理了么?”
苍布摇头,低声道:“郑太医,慎言。”
听出苍布语气中的警告,郑连元干咳一声,略带歉意地说:“实在抱歉,是连元唐突了。”
“正巧大人也要起了,郑太医可要见见?”苍布又问。
听见苍布悄然变化了对自己的称呼,郑连元心想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可想着自己都已经来了,见见童怜心中也好有个底,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正如苍布所说的那样,郑连元没等多久童怜便完成了洗漱。应当是苍布提前与他说过,于是在他瞧见郑连元时也就未有意外。
童怜瞧着已经在正厅等了会儿的郑连元,不由打趣道:“没想到这两日我这儿倒是成了香饽饽了,这才几日竟然就来了这么多‘客人’。”
郑连元自然是听出了童怜话语间的挪谕,但是却硬生生将它当成了一句感慨,笑着回:“想来也是童大人人缘比较好吧。”
“人缘好?”童怜被郑连元逗笑了。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这位小郑太医究竟是太过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想要内涵自己草芥人命了。
不过童怜倒也不会因为这么句话气恼,只是问:“小郑太医是有什么想问的么?若是想说关于晏和裕的事儿,那恐怕本官也无能为力。”
郑连元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为了晏和裕来了。他看了眼童怜身侧的苍布,又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童怜身上。注意到他视线的变化,童怜立刻会意,寻了个借口让苍布先行离开了。
等正厅的门重新被合上,郑连元这才说:“童大人是真的不知道下官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么?”
既然郑连元都已经这么开门见山了,童怜自然也懒得与他兜弯子:“怎么?是大人与端乐长公主感情不和了么?”
虽然郑连元早就猜到童怜知晓了他与季婕欢之间的事情,但是现在听见童怜这么轻巧的开口,心中还是不由一紧。不过在触及童怜脸上淡淡的笑意时,郑连元却蓦然松了口气,反问:“不知童大人想要什么?”
“小郑太医说话好生奇怪,什么叫‘我想要什么’?”童怜故意问。
郑连元瞬间就明白了童怜的意思,咬着牙道:“下官……下官任凭掌印差遣。”
与他所想的不同,对这个回答童怜似乎并不完全满意。他微微摇头说:“差遣就不必了,只是我需要你必要时替我办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算是一个听懂他们讲话的小技巧?文里,所有人话里的称呼都很重要,不管是自称,还是对别人的称呼
第163章 陷害
除去答应,郑连元别无他法,虽然心中仍由怀疑不解,但在触及童怜眼神的那一刻,郑连元最终还是将所有疑虑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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