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像是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在端阳长公主府的马车到来之前,他就让婥月服侍着自己更衣束发,虽说面色仍然苍白,但是相较于先前面见季青和时相比却也庄重严肃了不少——就连见面的地点,都从自己的寝房转移到了前厅。
季澄颜穿得素净,浑身上下的首饰也只有发间的三两只发钗花簪。看见童怜的模样她不免有几分惊讶,但是却将这抹神情掩饰地极好。季澄颜说:“不知掌印今日寻本宫前来是为何事?”
“若拾六的拜帖尚未写错,臣今日寻的该是林驸马的。”童怜的指腹在茶杯上搓了搓,好让自己的手也染上点儿热茶的温度,好不至于浑身发冷。
“是么?”季澄颜浅笑着反问,“那倒是本宫自以为是了。原先本宫还以为掌印寻本宫来是为了服软的呢,没想到还真是邀锦榆谈论朝事的吗,既然如此本宫这就叫锦榆进来。”
童怜却只是点头:“劳烦长公主了。”
听见童怜的话,季澄颜心中也不由慌乱了一瞬,又那么一瞬,她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回错了童怜的意思。
不过她的自我怀疑并未持续太久,很快童怜就继续将自己方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充完毕:“虽也是讨论朝事,可也还请长公主一并听听。”
季澄颜听着童怜的话,心中止不住地开始思考童怜今日叫她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童怜对自己的计划又了解了几分。
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可童怜心中所想却是茶水的温度差不多降下去了,要不要让婥月再给自己拿件斗篷。也不知如果季澄颜知道了童怜心中的想法会是什么想法。
季澄颜的行动力很强,还没等童怜犹豫纠结好要不要披风斗篷,季澄颜就已经将林锦榆一起带进来了。
眼见着人到齐,童怜当然也不可能继续想东想西。他与林锦榆点头示意,随后又把手中的杯盏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率先开口道:“今日叫二位过来的,主要是为了希望二位能暂时放下夺权的打算想法。”
“为什么?”林锦榆开口,“如今陛下远赴边城,秦王又明说过不会参与端阳和陛下之前的斗争,这不是大好的时候么?”
童怜其实并不相信这是林锦榆和季澄颜的真实想法,但是既然林锦榆这么说了,他当然也需要有自己的说辞。
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态,童怜并不打算过多跟他们过多纠缠,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既然长公主原本就不打算现在动手,那就没必要这么说来激臣了。”
说着他朝着一旁的拾六微抬下巴,而拾六也立刻会意,将童怜先前所准备的写有被前朝人收买了官员的小册子交给季澄颜。
“这上头的官员皆是被旁人收买,可能伺机而动瓜分南朝国土的官员。”察觉到季澄颜与林锦榆的三分怀疑,童怜补充道,“长公主与驸马不必询问,这些究竟是怎么来的,但若是你们愿意相信的话,臣能保证的是,这其中至少八成官员是有证据的。当然若是长公主与驸马不信,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光是看这么一本小册子,季澄颜当然不会相信童怜的话,她将小册交给林锦榆,眉头微颦,问道:“既然掌印说有证据,那不如先将证据也交予本宫看看。小册内的官员又不少是父皇在位时的肱股之臣,甚至有熹平年间的三监国之一,只凭掌印寥寥几语,恕本宫实在难以轻信。”
季澄颜的反应也在童怜的医疗之间,于是童怜当然不会拒绝,他抬手捂着嘴轻咳了几声,随后道:“拾六把东西给她吧。”
其实拾六并不愿意把那些证据交给季澄颜,原因无他期间有不少证据都会或多或少地暴露些红药埋在上京城各地的钉子,只要季澄颜后续有心调查,甚至可以把大多数情报桩的耳目连根拔起。
“拾六。”童怜低声催促道。
“知道了——”拾六拖着尾音略带不满地回应。
光是看着拾六的反应,季澄颜就已经大致猜出了童怜对今日请他们过来商谈的事情有着几分诚意。她对着拾六微微点了一下头,又轻声说了句“多谢”,以此来承认她成了童怜的情,也算是她离开后不会对消息来源刨根问底的君子协议。
只是季澄颜的声音很轻,只有在她身边的拾六和林锦榆听见了,说话时又是微低着头的,以至于即使童怜一直将注意力落在她与拾六身上,依旧不知道季澄颜开过口。
不过没得到季澄颜的回应,童怜也只不过是心沉了一瞬,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等拾六回到他身侧的时候,他朝着拾六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让婥月去准备个小手炉,一会儿给我拿过来。”
一般情况下,在与别人争论协商的时候,童怜最大的接受限度也就只有身披斗篷披风了。用童怜自己的话来说,若是再出现别的什么,便是无形的在同别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接下来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因为这样被对方挖下一块血肉。
拾六听着童怜的吩咐,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一直到被童怜拍了拍手,他才反应过来。
童怜看着拾六询问道:“拾六,你今天怎么了?”
“被某个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人给气得。”拾六没好气道。
童怜虽然也知道拾六估计心里还留着气,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关心他,就莫名被拾六呛了。因为头疼,童怜还稍微反应了一下,然后才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状,拾六原本已经停歇下来的怒意又有点儿卷土重来的感觉了。他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季澄颜之前和自己说的话,低声道:“方才我把东西交给季澄颜的时候,季澄颜刻意压低了声音,和我说了句‘多谢’。”
听到这儿,童怜才终于松了口气。他笑道:“那就好。好了他们应该也看得差不多了,你快些去给我拿手炉吧。”
到现在,拾六也总算明白童怜这是在刻意支开自己了。可就算是知道了,他还是忍不住白了童怜一眼,然后才说:“知道了。如果一会儿有什么事儿,你直接喊一声就行,我就在外面。”
他的话音才落下,童怜便一脸复杂地看着拾六:“你将手炉取来直接进来就行,在外头等着做什么?”
见童怜这么说,拾六才知道合着他方才所想的那些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下,拾六是彻底不愿再与童怜多说一个字了,他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
有些迟缓的脑子让童怜不明白拾六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不过就在头越来越疼之前,季澄颜和林锦榆总算是把童怜给他们的东西看完了。
看见童怜在和拾六说话,季澄颜故意闹出了些声音,等拾六起身离开、童怜的视线终于又落在自己身上,季澄颜清了清开口道:“掌印所给我们的东西,我与锦榆也都看过了,只是就算如此,我依旧想问掌印一句,为什么?”
说着季澄颜轻笑出声:“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朝中确实有着不少蛀虫,只是他们手中大多数都没什么实权,若是只因此就束手束脚,不说本宫如何做,恐怕掌印自己都留有不少后手吧。”
“是。”童怜坦坦荡荡地应下,“所以臣才希望,长公主不要掺和进来,打乱臣的计划。”
季澄颜属实没想到童怜竟然会这么说,而不等她说什么,林锦榆就已经率先开口询问:“听着掌印的话,掌印也是知晓指使他们的人究竟是谁了吧。”
童怜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隐瞒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是前朝人。”
说完,他停顿了会儿,努力让逐渐混沌的脑子继续运转,好半晌才从记忆中寻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继而开口道:“早在匈奴与我朝谈和的时候,就有一个匈奴人打算刺杀当时的户部尚书冯咏思,这是长公主与驸马也该是有所耳闻的。”
其实对冯程轩和那个匈奴人之间的事情,除去凌白等人知道的并不多,或者说他们甚至不知道其中隐情,只知道季越最后对冯程轩的惩处。
但是此刻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好让童怜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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