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士兵之前最多也就看见过季越杀伐决断的模样,哪儿曾想过原先他所以为的铁血帝王竟然还有这么柔情的样子?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护送粮草来的监军使,说是宫中绥宁帝的妃子怕也是不为过的。
可他们可未曾听闻过陛下娶妃,更别说眼前这人并非女子……
士兵壮着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童怜。童怜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朝着他的方向瞧了眼,下一瞬士兵的双颊骤然染上一层粉色,带着些被发现的窘迫与羞涩低下了头。
这断然不是个女子,但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而是生的极为好看,叫人一瞧就忍不住想在心里夸赞一句。可着士兵读书读少了,除去一句单薄的“好看”,一时间也寻不到其他词汇诗句来形容眼前人了。
且不说这士兵心里如何想,但除去童怜,季越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个士兵的视线的。他不着痕迹地往童怜身边挪了一步,以自己的身体阻挡了士兵的视线,继而又道:“你回去继续站岗吧。”
听见了季越的吩咐也没多想,道了声“是”便回了自己站岗的位置。
只是,那士兵是个一根筋的,想不到那么多绕绕弯弯的事儿,可童掌印却与他截然相反。哪怕只是单瞧见季越侧身的动作,童怜还是知道了季越方才那么说的原因,于是不免开口打趣:“明安方才是吃醋了么?因为他抬头看我了。”
出乎童怜意料的,季越并未逃避,反倒是很果断的点了点头:“是。”说着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用自己还伤着的那只手牵着缰绳,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怜怜,来。”
看着季越此刻的模样,童怜怎么可能还将自己的手往前送,他微微摇头只是将手炉给季越递了过去,随后才自己拉着缰绳踩着脚蹬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因为动作的幅度有些太大了,坐上马背时童怜还稍微有些气喘:“走吧。”
季越见状但笑不语,只轻扯了一下缰绳,控制着战马朝着城主府而去。
城主听到下人来禀报,说是绥宁帝来时心下一惊,立刻放下了手中所有的工作,紧赶慢赶到了前厅。也因为难得有这么剧烈的运动,只这么几步城主的额间就已经布满了汗水。
然而绥宁帝就在眼前,城主又哪儿来的胆子抬手替自己擦汗,只能仍由汗珠缓缓滑落,尽可能平复着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微臣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陛下赎罪。”
援助边城的这些时日中,季越也算是明白了城主是个怎么样的人了,于是也没在这事儿上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一下头说:“地牢中的人现在情况如何,可曾说了什么?”
“这……臣无用,这么久了也没从他口中撬出半点儿有用的东西,还请陛下恕罪。”城主回。
这答案倒也算在季越的意料之中,他继续道:“将地牢的钥匙交于朕吧,朕下去看看他。”
“是。”城主说着,立刻从腰间拿下一串钥匙。随着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城主已经找出了对应牢门的钥匙,提着那一只毕恭毕敬地将其放在季越的手上。
见状,童怜多留心了一下,开口询问道:“所有的钥匙都是由城主保管的么?”
“这位是……”听着完全陌生的声音,城主下意识地抬头。
只是他方才瞧见童怜的下巴,季越便不满开口了:“问你话你只管回答便是。”言语之间,就差将“把头低下”直白说出来了。
被季越这么一提醒,城主哪儿还敢抬头啊,他立刻将脑袋重新低了下去,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是。地牢中的钥匙一直是臣保管着的,边城不比其他城池,地牢中关的大多都是匈奴的俘虏,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得到回答,童怜微点了一下头,说:“多谢。”
季越看着手中的钥匙又扭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童怜,稍思考了会儿然后说:“一会儿叫人烧个碳炉送下去。”
突然听见季越的命令城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刚想问为什么,可紧接着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便将脑袋低得更低了,随口应了句是,随后甚至不等季越两人离开,便将此事吩咐给了下人。
瞧着城主做事如此有效率季越满意地点了点头,悄悄拉上了童怜的手便带他去了地牢。
“这算是开小灶么?”童怜笑着问。
“若是怜怜冻着了,我怕是要心疼好一阵了。”季越回答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的命令有什么问题。
童怜也算是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的,当然也不愿意在季越面前再病一场,于是也就没有反对,只是浅笑着道:“我很开心。”
闻言,季越想问他为什么,可现在他们已经进了地牢,感受到童怜的身子止不住颤抖了一瞬,季越立刻将方才的问题抛之脑后,只将童怜的手紧攥着,又凑到自己唇边哈了口气。他问:“很冷么?需不需要我让人带到上面方便你问话?”
童怜微微摇头,想了想将手炉从斗篷下拿出来了点儿。季越伸手请碰了一下手炉的外壁,随后放开了牵着童怜的那只手,将其拉着贴上了小手炉,继而又帮童怜又拢了一下斗篷。
看着季越的举动,童怜不禁被逗笑了,他说:“一会儿还有碳炉呢,应该是不会冷了。”
季越粗略一想觉得也确实是这样,点了点头回答道:“若是一会儿膝盖疼了记得同我说。”
“省得啦。”童怜道。
问过了童怜的状态,季越这才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姿态,带着童怜朝着关押那个匈奴人的地方走去。
童怜是听得懂匈奴语的,所以他当然也知道季越带着自己朝里头走的时候,那些关押在此处的匈奴人是如何咒骂季越的。他的眉头紧锁,可落在季越眼中却像是他极力忍耐着膝盖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似的。
季越想要加快些脚步,能早些让童怜坐下,可又担心这样会给童怜的膝盖带来些不必要的损伤,于是也只能相较于现在稍稍提一点儿的速度,每走几步还要用余光关注着童怜此刻的神色,见他脸上不耐没有增加这才能稍稍放心点儿。
童怜当然也注意到了季越的频繁注视,没一会儿他就猜到了季越是在担心什么,将手伸出来轻握了握季越的手,可换来的却是季越转头后略带不满责备的目光。
童掌印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但他却也不愿让季越无故担心自己,于是轻声道:“没事的。”方才说完,他就忍不住偏头咳嗽了两声,季越见状立刻关切地替他拍背。
四周的匈奴人瞧见他的互动,逐渐减小了咒骂的声音。其中一个匈奴人笑了两声,故意扯着嗓子用匈奴语道:“你们瞧呐,那个南朝的帝王竟是还将自己的相好带到我们面前了。”
“哈哈哈哈,而且他那相好似乎还是个肩不能挑,背不能抗的,用他们南朝的话,该是如何形容这种雌服于男子身下的东西?”
“似乎……似乎叫什么兔儿爷?”
最后那三个字,匈奴人还刻意用蹩脚的南朝语说,然而童怜听着却忍不住发笑,笑得厉害了又有些止不住自己的咳嗽了。
虽说季越听不懂匈奴语,但是最后那三个南朝语却也是听得懂的,光是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他知道先前那些匈奴人是在说些什么了。他冷笑一声,一边替童怜拍着背,一边道:“一群监下囚竟还有心思调笑旁人,看来也是朕之前的手段过分轻柔了。”若非两国交战不杀战俘,此刻光是他们方才侮辱童怜所说的那三个字,季越就已经想让人将他们的头颅斩下,挂在边城上晾晒三年才算作数。
童怜此刻也觉得稍好些了,于是便拍了拍季越的手臂,示意他不必动怒,而后也懒得理会那些跳梁小丑,只是偏头询问道:“先前你们虏获的那个匈奴人是哪个?”
跟在他们身后的狱卒瞧见方才季越与童怜的相处至巴不得自己聋了瞎了,而此刻听见童怜的问题他又只能迅速将耳目捡起,低着头道:“大人还请稍等会儿,属下这就将他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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