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童怜而言,何太医说是自己的长辈也不为过。
“我知道了。”童怜说。
见童怜点头,何太医脸上的愁容也稍微减弱了些,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将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季越身上。片刻后何太医收回了视线,屈膝跪地道:“微臣也知以自己的身份不该这么与陛下说话,只是事关掌印,也还请陛下宽恕微臣拿乔。”
季越也知道对童怜而言何太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就连自己也是何太医看着长大的,是以对他的态度一向也比较恭敬,现在当然也是。他上前两步将何太医扶起,连忙道:“何大人也是看着朕长大的,说您是朕的长辈也不为过,有什么吩咐您直说便好。”
何太医借着季越的力起身,可头却一直没抬起:“微臣也知童大人不一定时时记得诊脉喝药,若是他忘了,还劳烦陛下督促提醒。”
“当然。”季越笑道,“哪怕何太医没有这么嘱咐我,我也一定会记得提醒他的。”
因为何太医他们说季澄颜已经躺下了,季越与童怜也就没再准备进屋将人叫醒。只是离开了季澄颜休息的院子后,童怜的视线却是不自主地落在了苍布身上。
苍布早就遇到道自己这么做一定会惹童怜生气,在跟何太医提起那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
心理准备再怎么完善,瞧见此刻童怜的眼神,苍布还有不可避免地瑟缩了一下。
“你怕什么?”童怜问。
他的语气很淡,让人察觉不出喜怒,可就是因为这样,反倒让苍布心里更慌了。
他求助似的看了眼童怜身边的季越,可却发现绥宁帝满心满眼都落在自家大人身上,别说是自己求助的目光了,恐怕就算这儿突然多出个人,只要不会威胁到自家大人,绥宁帝一概看不见。
想着总归是自己要面对的,苍布深吸了口气,蓦然升起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开口道:“与何太医商量着,在陛下面前提出给大人诊脉是属下的主意。若是要责罚,大人也只管责罚属下便好,何太医年岁大了受不住的。”
若是说童怜原本只是想逗逗苍布,至少要让他怕自己,那么现在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苍布,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责罚你、或是责罚何太医?”
闻言,苍布也愣了。实话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么一番话。刚刚是因为一口气憋着所以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回想起来……
苍布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埋了,至少短时间内不要有任何人跟他提起这件事情!
季越也被苍布的话逗笑了,他说:“怜怜身边的人都这么有趣么?我现在还记得,之前你身边那个侍卫提着剑来宫中劫人的时候。别说是敬畏皇权了,当时若不是他担心贸然杀了我会惹你不快,恐怕会直接取了我的项上人头。”
童怜当然知道季越说的是哪一次,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察觉到童怜情绪的异常,季越说话的语气未变,只是俯到童怜耳边轻声道:“怜怜我从不会后悔的。”
“不管是以前过分信赖你,还是之前刺你的那两剑,我都不会后悔。”
以肩膀上的两剑换回一条命,就算离开后童怜大烧了一场,但也是划算的。
显然,童怜直到现在也是赌赢的那一方,而败者似乎也清醒于自己输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防止有宝贝看懵了,解释一下最后那几句话的逻辑呀。
童怜之前做的事情是越俎代庖,也是欺君,只靠非致命的肩膀刺两剑就算是过了,这算得上是皇恩,因为哪怕只是其中一件事也,也足以让童怜死好几次了。
季越说不后悔,是不后悔于当时靠那样把之前的种种翻篇。
第254章 同甘
入夜,季澄颜抬手抚着自己带着掐痕的脖颈,刚准备说话却先咳嗽了两声。
一旁的林锦榆手中端着药碗,见状立刻上前替她抚背顺气,轻声道:“澄颜,何必这么着急……”
“着急?若是我晚些出手,我那好皇弟怕都要将凤印与玉玺一并拱手相让了。”因为先前被掐过,季澄颜的声音带着些嘶哑,可就算如此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恨铁不成钢。
季澄颜从林锦榆手中接过药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因为药汁古怪的味道,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而林锦榆见状迅速送上白水。
季澄颜挥了挥手,只是抬手擦去了自己嘴唇上残留的药渍,她说:“我那好皇弟,明知童怜都做了些什么,可他不杀他也就罢了甚至还要以真心奉上——还是他是觉得他有几条命可以挥霍?”
林锦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季澄颜,只能开口道:“陛下已经今非昔比,应也是有分寸的。”
“驸马所谓的分寸便是直接让人住进宫中么?”季澄颜眸子微垂,“季枫和季岑本就是蠢货,童怜急于求成想扶持季越登基我也并无异议,自封掌印也好,党同伐异也罢,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是,他们不应该动了一样的心思。”
季澄颜所说不错。她是早早就已经察觉出了季越对童怜有着不一般的感情的,可是如果季越只是单纯的喜欢童怜,季澄颜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留童怜一命,让他继续为官,带来的利益可比直接处死他杀鸡儆猴来的好多了。
朝堂上本就不可是一言堂,有个童怜与季越作对,季澄颜也乐得齐见。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童怜不能也对季越产生相似的情愫。
季澄颜深吸了一口气,思考半晌道:“今日季越都问了你什么?”
闻言,林锦榆不由苦笑:“没问,只说了若是下官再让长公主出事,陛下便会替长公主休夫。”
“阿谏是在不平么?还是在怨恨我?”季澄颜抬头问向林锦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锦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抬手将季澄颜的鬓发捋到耳后,说:“自你嫁给我之前,先帝就已经与我谈过了,我当时能答应,现在自然也是。澄颜,你不必如此试探我的。”
季澄颜当然也知道,准确说在季越出生之前,景帝甚至下过一道密旨。其大意便是景帝若是意外离世,季澄颜便直接登基为女帝,而驸马林锦榆则是景帝为自己能坐稳帝位而特地挑选的助力。
只是季越的出生让景帝又燃起了些希望,觉得自己尚有余力能培养一个能稳固江山的继承人。虽然季越确实算是明君,可哪怕是季澄颜也没想到,他最大的问题竟是在儿女私情上。
这般想着,季澄颜阖眸吐出一口浊气:“如此看来,我的好皇弟该是发现至今的所有事都是我所为了。只是不知道,这期间又有多少是那位掌印大人的提点。”
“那接下来我与秦王交涉,试试能不能获得当年先帝所下的密旨。”林锦榆问。
“嗯,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该入宫一趟,与掌印大人……好好聊聊。”季澄颜说着,睁眼看向林锦榆,略带歉意一笑:“这段时间恐怕要委屈你与柳儿了。”
林锦榆摇头:“长公主言重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凌世卿已经准备返程了,估计月余能归京。”看见凌白传来的折子,季越抬头对童怜说。然而童怜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他随口应了声,继而又懒懒翻过一页。
见状季越轻笑一声,问:“挚友归京,怜怜就一点儿也不开心么?”
“如果你肯让我离宫,我说不定会开心点儿。”童怜依旧未曾抬头,端起一旁的杯子送到嘴边小啜了一口。可下一瞬,他的动作就僵住了,童怜回神皱着眉看向自己端来的杯子,之间里面的茶水不知何时换成了乌黑的药汁。
他下意识地看向刚刚替他倒茶的小太监,可小太监却是在倒好药后又退了下去,童怜环顾半周才发现这小书房的活人,除去自己便只有季越了。
这是谁做的小把戏不言而喻。
思及此,童怜轻叹了口气,放下书卷仰头把汤药一饮而尽。喝完后还把空空的杯底转向季越的方向,好让他看个清楚:“这下陛下可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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