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季越微一勾唇。他一抖缰绳,身下的马匹立刻会意载着季越追鹿去了。
季越既然已经入林,其他官员自然不甘示弱——虽说季越尚未将幼鹿射杀,他们有的不能拉弓猎杀林中其他动物,但是谁能不想看看绥宁帝猎鹿的英姿呢?
众官员只瞬间便随着季越一起入了林,待童怜回神时偌大一个营地也就只有他还安安稳稳坐在马背上了。
不过他也有些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的骑术也只能勉强让玉狮子载着自己逛逛,是以也没打算追上去,只是在玉狮子的脖颈上轻拍了拍:“玉狮子,我们也走吧。”
玉狮子虽然性子温和,但怎么说也是一等一的神驹,瞧着其他马儿在林中肆意奔跑,不由用马蹄在原地来回摩挲着。
即使玉狮子什么都没说,童怜也明白了它的意思。
然而懂是懂了,童怜自认自己还没有能让玉狮子“跑跑”的本事,于是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用马鞭轻抽了一下,以此催促着玉狮子行动。
“童掌印对着马倒是温柔。”原本入了林的季青和不知道何时又驾着马跑了回来,看着童怜的动作不由嗤笑道。
童怜:“臣见过王爷。陛下似乎还没猎到鹿,王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本王回来找掌印啊。”季青和看了眼童怜说,“童怜,你应该知道季明安是什么想法了。”
虽然童怜知道季青和说的是什么,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什么?怜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季青和却没有搭童怜的话,只是将自己与季越的赌约说了,然后又道:“本王这么说,掌印可知晓本王来寻你的目的?”
此时的童怜还沉浸在季青和所说的那个赌约之中。
他不自觉敛下眸子,不去看面前的季青和,低声呢喃道:“他……好像是认真的……”
童怜的声音中有些许迷茫。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能让季越这么个一国之君无视种种仇恨,能让他在知晓一切后还能同自己展露笑颜。
童掌印聪明一世,将无数人玩弄于鼓掌,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然而他的所有计谋在遇到季越时似乎都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哪怕是前两年童怜在季越手下辗转时,他都会忍不住思考。他们两人的博弈究竟是季越稍逊一筹,只能按着自己所想而来,还是季越对他过分了解,在不涉及他的利益时,愿意给自己这么颗“甜枣”。
季青和后面的话童怜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机械地点着头,给予自己下意识地回应。看出童怜的魂不守舍,季青和也没了再继续说下去的心情,他看了眼不负以往自信的童怜,叹了口气说:“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季青和将马头一转,重新朝着丛林跑去。
玉狮子似乎也读懂了童怜的情绪,并没有和之前那般抗拒,只是安静地驮着他在林间散步。
“童怜!”
忽然,季越的声音自童怜身侧传来。童怜几乎是下意识回神,可下一刻他瞧见的却不是唤着他名字的季越,而是面前大约有一人高的黑熊。
黑熊动了动鼻子,一点点走向童怜,那双不大的、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看着黑熊朝自己走来,童怜整个人瞬间紧绷。他不禁放缓了呼吸,双手紧握玉狮子的缰绳。
“咔哒——”
不远处树枝被马蹄踩碎的声音惊动了黑熊,像是担心其他人争抢自己的猎物一般,黑熊又加快了点儿步子,让自己朝着童怜的方向迅速逼近。
“怜怜俯身!”
听着不远处季越的提醒,童怜不疑有他立刻俯下身,让自己的上半身紧贴着玉狮子的背部。与此同时玉狮子也感受到了即将而来的危险,也不顾童怜现在状况如何,撒开蹄子就向黑熊的反方向跑走了。
童怜只觉得耳边是一阵利刃划开空气的尖锐声,他微微抬头,正巧就看见不远处的季越动作娴熟地架了弓,从腰间箭娄中取出一支羽箭,极其迅速地搭箭、拉弓。只一瞬,两三支箭羽一起射出,每一只都落在黑熊身上。
身躯上的疼痛反倒激起了黑熊的血性,它嘶吼了一声也不去理会已经逃远了的童怜,反而转了个身直直面对着季越。
然而季越就算箭法娴熟,但是每年能实战的机会也不过秋祢这一个月,前几年甚至还未曾遇到过黑熊这样的猛兽,虽然几次拉弓射箭后季越已经往黑熊身上射了三四箭,可每次都只是射中些不会危机到黑熊生命的地方。
这一来二去的,黑熊彻底被激怒了,甚至不顾自己身上还有箭羽,笔直朝着季越而去,甚至还趁着季越没能反应过来时,用爪子抓伤了马匹的大腿。
胯下的马儿吃痛往右边一倒,而季越所能做得也不过是迅速下马,免得自己一会儿被马儿压到,彻底成为黑熊的猎物。
好在因为年少时在秋祢时的那场谋杀,季越入林所带的武器也不仅仅只有箭羽。他立刻从腰间取出一把小臂长的短刃,压低着身子死死注视着黑熊。
等童怜在林中遇到其他武将,并将他带去季越哪儿的时候,黑熊已经倒在了一滩血泊之中,而在黑熊的尸体边上的,正是衣衫染血,气喘吁吁的季越。
见状,武将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陛下!微臣护驾来迟!”
季越尚未完全从方才的惊险中回神,闻言只是喘着气微微摇头:“黑熊已死,你便将它带回营地,今夜我们加餐。”
“是!”武将说完看了眼衣衫凌乱的季越,又瞧了眼将自己带来的童怜,略有迟疑道,“陛下您与掌印……”
季越摇头,示意他不用管自己:“朕一会儿会同掌印一并回去,无须担心。”
武将说的哪儿是这个啊,可季越都已经这么说了,如果自己再问什么,那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么?武将自认没有这个胆子,于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用麻绳将黑熊的尸体捆上,又重新翻身上了马,代替季越将猎物送回营地。
童怜看着眼前略有狼狈的季越,思考了许久才开口道:“陛下,您不应该那么莽撞……”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季越就抬起了头颇为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按照掌印的意思,孤身一人不带任何武器入林,便是妥当之举么?”
这事儿虽确实是童怜有错在先,可童怜却依旧不满于季越现在回答,他说:“陛下何必这么夹枪带棒的同微臣说话?”
闻言,季越像是被气笑了,他起了身也不顾衣衫上沾染的灰尘了,只是看着童怜反问:“童怜,按照你的意思,我应该如何待你?又应该以怎样的语气态度与你说话相处?”
童怜答不上来。而看出童怜的抗拒,季越却是笑着回:“怜怜,你其实也不知道,不是么?”
他的声音突然放温柔了些许,引得童怜不禁想起了季青和和他说的,季越与季青和之间的那个赌约。
“季越……”
自从有了表字之后,几乎就没有谁对季越的称呼是直接唤他姓名了,于是在童怜开口的那一瞬季越便立刻抬了头。
童怜呆愣愣地眨了眨眼,虽是看着季越的,可眼神间却没了焦距。童怜下意识上前走了两步,就在季越觉得他可能会径直撞向自己,并且抬着手准备在人重心不稳时将他扶住的时候,童怜却是停下了脚步。
“季越,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想要从季越哪儿得到个具体的答案。
季越从来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每每在他脑中浮现这个问题的时候,随之出现的便是他与童怜的种种回忆。
如果换个场景,他或许会想寻个童怜能接受的回答同他说,可是面对着现在的童怜他却不想那么敷衍了事了。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比较忙一直没时间码字,孩子在这儿给大家道歉了。虽然晚了几天,但是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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