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早就将当时如巴尔特所说的话忘了,一直到现在再次听他提及,季越才想起这么回事儿。虽然不知道方才的哨声引来的会是什么,但是结合着如巴尔特这句话,季越便很难不往坏处想。
虽然两日前自己就已经让战马离开森林,返回边城去搬救兵了,但是哪怕到了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沈榭之他们具体到了哪儿。
季越的思绪纷飞,似乎是想从面前这个必死的局中寻到一点生还的可能性。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结果,季越就注意到童怜朝他微微摇头。看着童怜的手一点点深入衣襟,紧接着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季越那儿还能不知道他的打算。
季越将匕首交给童怜之前,就已经在刀刃上抹上了可以麻痹疼痛、足以致人死亡的毒。只要他能吸引走如巴尔特的注意,哪怕童怜力量不济不能将刀刃完全捅入如巴尔特的身体,但只要时间充足,能让刀刃上的毒药能发挥作用,蔓延如巴尔特全身就足以让其毙命!
至于如巴尔特那一声哨声引来的是什么,他们后续要如何脱险……
此时此刻,这一切显然都比不上一个能彻底杀死如巴尔特的机会来得重要!
思及此,季越微不可见地朝童怜点了一下头,而童怜也将那把匕首完全脱离出鞘。
童怜微微低头,看着刀刃两侧的凹槽,脑中所想到的却是许久之前,还是五皇子的季岑将其交到自己手中的画面。
杀死一位帝王、栽赃一个皇子,而后又暗杀了一位朝中重臣,用他们三人的鲜血养出来的匕首锋利依旧,好似哪怕孱弱如自己,也只需要用一点点力气,就能将它完全没入如巴尔特的腰腹。
见童怜已经做好了准备,季越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那支简易的“鱼叉”。
下一瞬,季越迅速蹿出,把树枝当做利剑一般朝着如巴尔特狠狠刺去。只是如巴尔特也未曾完全松懈,当他察觉到季越气息变化的同时,便已经将腰间弯刀拔出,不过简单一个隔档,季越的武器便已经被砍成两段。
若是说方才的如巴尔特对季越尚有几分防备,那此刻看着季越手中的半截树枝,如巴尔特便只觉得好笑了。
如巴尔特笑着说:“本王还当是什么东西呢,原来竟是一小节树枝么?螳臂当车。”
“是不是无用功所看的是最后的结果!”
语音才落,季越便已往前小跑两步将他与如巴尔特之间的距离拉近,树枝横劈,原先被如巴尔特削去的部分成为另一个“剑尖”,眨眼之间便从如巴尔特眼前而过。如巴尔特心下一惊,立刻以手臂覆在眼前,与此同时还不忘带着“人质”一并后撤。
在季越与如巴尔特的交谈打斗之中,童怜已然将匕首倒转,而后又好像气力不足一般被如巴尔特抓着脖子往后一带。
温热的血液从两侧的凹槽处涌出,不等如巴尔特察觉出疼痛,苍布制作的麻药就已经将这一份痛楚抹平,相较之下如巴尔特被季越用树枝划开的手臂反倒更让如巴尔特在意。
童怜能感觉到身后、不同与体温的热意,可他的手却未曾从剑柄上移开半分,反倒借着挣扎的动作,将小剑往下摁了点儿。
即使已经看着童怜将小剑刺入如巴尔特腹部,可季越仍不敢放松警惕。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可紧接着便看到对方抬起的手臂,见状季越下意识将腿收回,甚至转身朝着洞口跑去。
看着季越逃离,如巴尔特难得觉着愉快了些,就连带着抓着童怜的那只手都从脖颈转而握向右肩。他款步前行,觉得自己好似也明白了狸奴逗弄猎物时的心情。
不远处的马蹄声渐进,季越只觉得那阵阵脚步声似乎与自己的心跳声融成了同样的节奏,仿佛下一瞬心脏就会从胸腔顺着喉管跳出体内。
“南朝陛下,你降么?”如巴尔特笑道。
早上才服下的药,现在就好像逐渐失去了药效。童怜的眼前似乎闪着白光,即使他距离如巴尔特那样近,可耳朵就像是失了灵,只能听见隐约的几个字,再有随时准备罢工的大脑将其拼凑整理成一句话。
童怜喘着粗气,仰头看向如巴尔特:“不……是你输了。”
闻言如巴尔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下一刻他便听见一声利刃自体内拔出的声音。
低头后入目便是一片血红。
如巴尔特有些不敢置信,但即使如此他依旧迅速接收了此刻的状况。他抓着童怜右臂的手不断发力,在后退的同时再一次举起弯刀,只是这一次他将刀刃搁在了童怜的肩膀上。只要童怜转头,锋利的刀刃就会在顷刻之间划开他的脖子。
看着冷静不再的如巴尔特,季越甚至能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丝濒死的疯狂。
如巴尔特的表情逐渐扭曲:“本王不会输,从来不会!”
季越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在不激怒如巴尔特的前提下将童怜救下,他虚虚张嘴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的脚步声就已经停下了。
从不远处传来一阵他听不懂的匈奴语,季越下意识转身便看见三两个匈奴人试探着朝他们走来。
看见季越与如巴尔特的身影,那几个匈奴人向后转身大喊了句什么。
如此情景,哪怕季越对匈奴语一窍不通,也不妨碍他猜到话语中的含义了。他立刻转身,思考着如巴尔特现在的状态,思考着自己能否强行将童怜带走。
如巴尔特怎么会不知道季越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他挑衅似的将弯刀远离了点儿童怜的脖子,继而上下浮动着:“南朝的陛下啊,你说教童大人与我共赴黄泉,如何?”
“不……不怎么样。”童怜提起一口气,奋力挣脱如巴尔特的桎梏,并在转身的瞬间用小剑划向如巴尔特被纱布包裹着的喉咙。
因为刀刃上的毒,如巴尔特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他只能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一阵温热,以及血液喷溅滑落时的痒意。
耳畔边是自己下属的惊呼,如巴尔特皱着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着副手一脸慌乱的模样,他却是笑了:“杀了童怜与季明安!”
伊德日接收到如巴尔特最后的命令,随手在脸上摸了把,便高举弯刀喊道:“杀了他们,替吾王报仇!”
“保护大人!”
在激昂的杀声之间,几道南朝语显得格外抓耳。季越将已经强撑着精神不肯昏睡过去的童怜背到背上,正准备撤离便有一人骑着马匹冲破重围,正正好替他挡住了伊德日的长刀。
马上那人大约五十岁上下,但精气神却很好,翻身下马的动作更是比现在的季越流畅不知多少。
即使看着他替自己挡下攻势,季越却仍不敢松懈,他一手执剑放在胸前,在盯着眼前人的同时还不忘关注着周围的战况。
“当心身后!”
就在季越开口的同时,那人负在身后的手一挥长枪,准备偷袭的匈奴人立刻枪头刺穿了左肩。
“原老镇北侯麾下长宁军,牧元良救驾来迟!”
原老镇北侯、长宁军……
触及这两个称呼,季越不自觉扭头看向童怜。片余后他深吸一口气,在让童怜横坐在马背上后,季越翻身上马又从牧元良手中接过长剑,拔剑高呼道:“匈奴王如巴尔特已死,长宁军随朕将其余党一并绞杀!我们,带着如巴尔特的头颅回城!”
来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如何脱险的童怜已经记不得了,当童怜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然被带回了上京城。
按照婥月与拾六的说法,姜之渔为了能及时回来,跑死了四五匹良驹,原本已经出了师的白芷也难得再体验一次被师傅指着鼻子骂笨手笨脚。
季越并没有随童怜一并回来,不过倒是给童怜留下了一封信。
当童怜身体好些,能依靠着看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他将信封拆开,里头不过薄薄一张信纸,上头的字有些龙飞凤舞的,想来当时情况紧急,也不允许季越再多写什么了。
【好好养伤,入暑之前我便回来了。】
童怜看着纸页上那一行字,浅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这次便听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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