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单永言不断深呼吸的模样,童怜反而笑了:“大人这是怎么了?若是身体欠安,那不如少操些心吧。”
说话时,童怜刻意将重音落在了后半句话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单永言并不意外童怜猜到事情原委,毕竟蔡琢本就是个软骨头,三两句拷问足矣。只是……
“童大人不觉得自己手太长了些么?”单永言将怒意尽数收敛,微眯起眸子。
童怜点了点头,像是极为赞同单永言的话,可还等不单永言继续说下去,童怜便开了口:“单大人,这一点上我们半斤八两,又何必以此提醒我呢?”说着童怜压低了声音,轻飘飘地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沈榭之,“若非沈将军及时赶到,陛下怕是要在猎场森林里过夜了,你觉得他们会认为,您下了这么大手笔只是为了杀了我么?”
此话一出,单永言的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蔡琢做事竟然这么不靠谱,让他想办法把童怜留在秋狝猎场,可最后竟然害了季越!
不过这事儿单永言倒也是误会了蔡琢,就算再给蔡琢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注意打到季越头上。此事如果不是意外,那边只能说这朝堂上,是有着一双看不见的手,想要乘乱再添一把火的。
童怜可不管单永言此时心中有多么震惊后怕,只是与沈榭之打了声招呼:“沈小将军。”说完,他笑着叹了口气,“现在唤您‘小将军’怕是不合礼数了,小沈将军。”
“童大人说笑了。”沈榭之毫不在意,“这几年过得还好?”
“幸而有小沈将军在边关驻守,这几年我与陛下才能专心在朝堂百姓之上。”面对沈榭之,童怜自然不可能继续在步撵上坐着,他打了个手势,让抬轿的小太监都退了下去,“小沈大人接下来可还有事?若是无事,不若去童府小叙。”
沈榭之摇头:“我方才回京,还有些事未曾置办,现在过来也只是见着了熟人,单纯来打声招呼。改日无事定然去大人那儿讨杯酒水喝。”
“听乐丘说,沈将军好酒,刚好去年陛下赐的酒还在童府的库房里,我与它便一起等着沈将军了。”童怜拱手道。
“我先提前谢过童大人的好酒了。”沈榭之笑道。
待沈榭之离开,童怜瞥了眼仍楞在一旁的单永言。他轻笑一声,抬脚往单永言那儿走了两步,在他耳畔边小声道:“单大人,你我便各自珍重吧。”
他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着说:“对了,在陛下被疯马带入林场的时候,秦王也带人入了林场。单大人你猜,若是秦王知晓了……你会如何?”说完,童怜也不顾单永言心中作何想法,只是重新坐回步撵。
童怜说完便离开了,可单永言却是又一次冒了一身冷汗。童怜方才的眼神,就好似在暗处紧盯着猎物的毒蛇,即使多次瞧见猎物在他面前走过,却是极有耐心的等着最适宜的时机,而后迅速蹿出直接将猎物咬住,把毒液注射入猎物的体内。
即使是久经朝堂的单永言在此时也忍不住后怕,现在倒在他府邸门口的还是蔡琢的尸体,可谁说某一天不是自己的尸体出现在其他地方呢?
等出了宫,童怜往回望了一眼,开口说:“要寻个由头将后患除了才是。”
这话中的“后患”指代的自然是单永言。
拾六忍不住皱眉:“现在小皇帝已经回来了,不太方便下手。”
“谁说是要暗着杀了他了?”童怜反问。一阵秋风拂面,童怜被冻得打了个寒颤,立刻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温好了的汤婆子,“拾六,是否是这朝堂太久未见血,让他们对我有了什么错误的认知?”
他话音轻飘飘落下,拾六却猛然浑身一震。
莫要说朝中大臣,因为现在局势逐渐平稳,不管是暗地里还是明面上,童怜都已经蛰伏安静了太久,久到就连他都差点忘了,童怜曾经是如何将朝堂间搅弄得翻天覆地的。
“再等等吧,现在还有些早了。不过……”童怜一下一下敲击着手中的汤婆子,“别让单永言太过如意了,把蔡琢做的那些事告诉季青和吧。有人会比我们着急的。”
“是。”拾六低声应下。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平日的轻松,板着脸的样子倒是更有熹平年间,尚且在做暗卫时的模样。
拾六的行动力一向不错,不过两天季青和便查到了秋狝意外的部分真相。
他阴沉着张脸,派了人去蔡琢府中寻人,正打算将人带来询问,可下人却只带来了蔡琢已经好几日未曾回府的消息。
季青和止不住地皱眉:“从我们秋狝回来后,就无人见过他了?”
“不是。”下人恭敬道,“从蔡府管家所说的话来看,似乎在十二三日之前,蔡琢就未曾回过府了。”
十二三日?那就是在秋狝队伍回京之前,蔡琢就已经失踪了。
“继续。”
下人得了命令,于是继续说:“蔡琢心思不正,色欲贪欲极盛。一月中有半个月流连各家赌坊,六七日在青楼画舫,本也就只有小半个月在府中。正房夫人早已习惯,平日与蔡琢并不亲近,是以也无人关心他到底失踪了多久。”
季青和问:“那你们也有去赌坊青楼寻过人?”
“属下将蔡琢常去的、乃至现在名声较大的青楼赌坊去了个遍,但是却未曾找到人。”
听完下属的汇报,季青和心里一沉:“好,本王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蔡琢在随行的粮草中下了药,却又在他们回来之前,将事情全部调查完,甚至……还能将消息以其他方式传给自己。
季青和的双手不禁攥拳,事已至此,他又如何能不知道蔡琢已经死了,而这一切其实都是童怜所为呢?
就单已此事而论,季青和其实并不介意童怜伸手率先开始调查。可于他而言无论调查结果如何,后续又要如何处置蔡琢,这一切怎么也轮不到童怜,更何况还是现在这般先斩后奏的架势。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童怜啊……看来我先前对你还是太过仁慈了。”
远在童府的童怜被季青和念叨着打了个喷嚏,惹得婥月又翻出了一件厚些的斗篷,说什么也要童怜披上。
童怜有些苦笑不得:“我真的不冷,应当是有人在骂我呢。”话音刚落,童怜立刻偏了偏脑袋,又是一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有个作者辞职啦,于是接下来的更新能稳定一些(先给孩子两天时间调整作息qwq)
第122章 离心
不知季青和是给季越灌了什么迷魂汤,接下来的几日,季越甚至直接给童怜放了假,对外的说辞则是“童大人秋狝受伤,近日温度骤减,允他不必赶早上朝。”
这朝堂上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啊,这口谕一下达,近乎半数官员都在心中窃喜——他们巴不得绥宁帝能早些看清童怜的真面目,好直接将人从现在的位置上踢下去。
是以哪怕现在只是季越与童怜表面上的离心,都能让他们开心到多用两碗饭,多添几杯酒。还有几个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的官员,下了朝便往童怜身边凑,笑着问他要不要一道去喝花酒,引得好些年轻文臣暗暗发笑。
人家都已经将看好戏的姿态摆在明面儿上了,童怜自然也懒得跟他们互相客套:“不必了。”他哼笑一声,带着些许鄙夷,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诸位还是小心些,别死在美人肚皮上才是。”
“你!”为首的官员气得满脸通红,但好在还是知晓这儿是什么地方,并没有当场破口大骂,只是深呼吸压下心底的怒意,“童大人,我现在还唤你一声大人,可你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待到几时?”
童怜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自是比你久的。若本官不曾记错,谢大人这身朝服得来时,可还有我的那份功劳。”
话语间,童怜将最后二字轻松带过,可谢新荣却是不禁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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