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听着童怜的叮嘱稍思考片刻,继而将自己昨日制作的“鱼叉”捡起,开口说:“我带着它走。”
童怜皱眉并不满意。然而季越却只是说:“我不会和他们打照面的。”说完,他走进俯身在童怜的额间与嘴唇上各亲了一下。
面对季越童怜总是没什么办法,再加之若是真碰上匈奴士兵,就算季越所执的是匕首怕也不能全身而退,所以童怜也只能再嘱咐几句“记得避开人与野兽”“当心安全”了。季越并不觉得不耐烦,每一句都会点头应下。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山洞外的雨也有愈下愈大的架势,季越笑着打断童怜过分关切的话:“怜怜你再说下去,一会儿雨下大了我可就也不好出去了。”
听着外头雨声渐响,童怜止住话头,想了想说:“早去早回。”
“诶。”季越回道。
一出山洞,雨水便夹杂着土腥味袭来,季越快步跑到树下,接着树叶的遮挡在丛林间穿梭。
他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每走一步、每下一个决定都无比慎重。不过,这场雨让季越的行动不利的同时,倒也给他忙了些忙——就在他差点儿被匈奴士兵发现的时候,几点雨滴顺着树叶滑落,砸在匈奴士兵身上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成功让季越逃脱。
虽说将匕首留给了童怜,但是季越依旧不敢彻底放松,待采集够两人吃的野果后,季越便准备回去了。
寒风将乌云吹散,虽然太阳仍被云层遮挡着,但温度教之前相比却也上升了些。
昨天才崩开的伤口被湿布覆盖,自伤口传来阵阵痛楚。季越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几乎是贴在自己身上的衣物,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将衣物脱下,就这样反悔了洞穴。
他循着离开山洞时的路往回走,可才走到一半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雨水将自己先前的脚印冲了个七七八八,可被模糊了……似乎不止有他的脚印!
一股不好的预感骤然席卷季越的心头,他双手卸力怀中的野果咕噜噜滚落到泥地上,红色的果皮毫不怜惜的染上一层泥水。
季越不断在心中否定着自己的猜测,可往石洞跑的步子却是一步比一步迈得大。
“怜怜!”季越喊。
“南朝皇帝,好久不见。”
山洞内,如巴尔特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将火堆点燃。他的脖颈处还缠着一层纱布,之前季越应当真的将他伤得不清,以至于现在如巴尔特说话时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
心中的猜测被如此印证,季越的双眼因怒意发红。他双手紧握,在如巴尔特低头时迅速看向童怜所在的方向。
只是,如巴尔特在季越面前也不可能真的如表面一半毫不设防,在季越的视线偏移的瞬间,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于是轻笑着说:“看来南朝的医师确实比我匈奴的巫医厉害不少,至少本王来时,掌印大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季越敏锐得感知到如巴尔特话语中的重点,看着双眸紧闭靠在石壁上的童怜,季越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整个吊起。他下意识地抬脚,可才朝着童怜的方向迈了一步,如巴尔特就已经将手放在了童怜的脖颈上。
他说:“南朝陛下,您给我留的伤口很疼。”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季越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季越眼睁睁地看着如巴尔特将腰间长刀拔出,像是在丈量着什么似的,在童怜的胸口脖颈处比划着。
“你……”
“闭嘴。”
不等季越将话说出,如巴尔特就已经猜到了他可能要说的内容,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轻咳了一声。些许血液随着咳嗽自如巴尔特的唇角流出,如巴尔特一抹血渍,可下一瞬就又因为疼痛倒吸一口凉气。
疼痛让他的精神更加清醒,可同样让他更疯,更无惧后果。
如巴尔特掐着童怜的脖子,将人直接让自己的怀中带:“南朝陛下还记得本王先前说过的话么?”
季越知道如巴尔特说的是什么。父辈留下的江山他不可能就这样拱手送出去,若是边疆三城归匈奴所有,他甚至不敢想象三城的百姓会遭到怎样的对待,更别说每年秋冬还要给匈奴送粮草了。现在的匈奴就已经足够难以对付了,若是他们秋冬季不缺粮草,吞并南朝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巴尔特看着季越陷入一阵沉默,无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依旧不紧不慢,他掐着童怜脖颈的手一点点用劲儿,不一会儿童怜便因为呼吸困难发出阵阵呜咽。
看着眼前的季越眸中闪过的焦急与犹豫,如巴尔特微吸一口气,开口说:“掌印大人现在尚且还能呼吸,可若是再过些时辰,本王可就无法保证了。”
眼看着童怜的面色逐渐开始发青,季越心中犹豫更甚,见如巴尔特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季越终于是忍不住了!“你先停下!我可以答应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哪怕知道季越这只是权宜之计,如巴尔特依旧松开了手。
如巴尔特也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更知道只有活着的才是人质,若是童怜真的死在了自己手里,单凭自己此刻的状态,如巴尔特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将发狂了的季越斩杀。
空气骤然涌入肺部,童怜一直闭着的双眼终于睁开,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撑地,那阵阵咳嗽声,好似他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一样。
如巴尔特看着童怜眼角沁出的泪水,似是嫌弃地啧了一声,抬手将其抹去。过大的力气在童怜眼尾划出一道红痕,再加上脖颈处的青紫,让童怜看着好不可怜。
像是担心季越会反悔似的,等童怜的咳嗽稍缓,如巴尔特的手再一次落在了童怜的脖子上:“既然南朝陛下是答应了,那就在此处陪本王等等本王那些愚钝的属下吧。”
季越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童怜一眼,继而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如巴尔特你让我降,我大可以答应。哪怕你要季明安这颗头颅、要我双手奉上我亦毫无怨言。但,南朝不降,南朝的将士不会投降,南朝的城池也不会就这样拱手送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能把这一卷写完
第341章 胜负
随着季越的话落,如巴尔特手上的动作骤然加大的几分,直到再次听见童怜的咳嗽声,如巴尔特才重新回过神。
他松了手上的力度,轻笑道:“童大人,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帝王,无所谓你死活的帝王。”
闻言,季越心中一紧。他知道童怜不会因此对自己失望,可季越仍害怕童怜接下来的反应。他的呼吸渐缓,一只手覆于身后死死握拳,甚至在心中思考着,自己若是在此刻突袭如巴尔特,又有几分把握将童怜救下。
“是啊,这是我教导成长的帝王。”因为如巴尔特先前的举动,童怜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连带着双眸都泛着水光,可他的双眼却很亮,丝毫不见颓色,“南朝不会有跪着生的皇族,我教导出的绥宁帝也不会是沉溺小情小爱的君主。”
童怜说得很慢,也正因如此将他的每一个字都承得格外认真。
如巴尔特眉头紧蹙——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他知道季越对童怜的重视,也曾亲眼目睹过绥宁帝对掌印太监的忌惮。因为那份忌惮他曾向童怜抛去柳枝,想着将童怜收为己用;也因为重视,所以他才会在从单临处得知童怜来了边城后,不顾单临与地道营地暴露与否,直接带人去将人掳来,希望能以此让季越自投罗网。
只是前者他被童怜拒绝,而季越虽却是只身前来,可自己却没从其中占到多少便宜,甚至于在此刻自己以明确威胁的情况下,季越仍然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行动。
自己在面前两人身上栽倒失败的次数太多,多到已经没了耐心再和他们做这种二择一的把戏了。
这么想着,如巴尔特从腰带上撤下一根骨哨放在唇边吹响。
他的声音染上些许疲惫,“这些把戏本王玩腻了。正如在之前那次万寿节上所说的那样,南朝的皇帝,若是你与掌印来了草原,本王定会好好招待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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