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当然不信真的没发生什么,不过他见童怜不准备告诉他,便也没打算继续追问,只是接过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凌白对自己与对待童怜确实是不同的,就好比在给童怜的信比起奏折更多了些,他所认为的、或许会有用的细枝末节,而就是这些细节,刚好能将那个西域王子的死状将蛊毒的具体种类分辨出来。
“可有用?”童怜问。
季越点头:“应当能分得出具体是中的哪种蛊毒了。”季越说着沉默了片刻,他问,“为什么现在还有人会前朝的蛊毒术?”
童怜摇头:“可能是前朝余孽吧,毕竟童正初也活下来了。”
在听见童怜提起童正初的时候,季越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童怜腰间的刺青。他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地低落了下去,视线也不由落在了童怜的侧腰。
一开始,童怜感知到季越低沉的情绪还有些茫然,一直到他注意到季越的视线时,童怜才知道他在因为什么而难过。
童怜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季越,说不疼、不难受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若不是刺青颜料中附着的毒性,自己现在不可能一点风也吹不得,如果他没有遇到童正初,或许现在虽然可能受限于人,可至少也是能肆意跑跳的。
思虑许久,童怜抬手挡住了季越的视线,轻声道:“过去了。”
“嗯。”季越应道。
哪怕不问,他也知道那时的童怜有多难,现在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格外单薄。
不管是熹平年间,还是到后来的长宁年初,他都还只是个需要依靠同理的孩子,即使身在高位能给童怜的帮助也并不多——与其说是帮助,倒不如说他是童怜的拖累更为合适。
只是,也不知童怜是不是感知到了季越情感的变化,他原本挡在季越视线的手悄悄上移,按在季越的头顶揉了一把:“若非又小殿下,那时的我可能就熬不过来了。”
这却是也是实话,若非季越对他的好,如果不是童正初过分贪心,将注意打到了季越身上,童怜也不会想破釜沉舟,与拾六联手将他杀了。
不过这些话落在季越耳中却成了安慰他的话语。季越张开手轻声道:“怜怜,我可以抱抱你么?”
以前季越想抱自己可不会询问自己的意见,更别说露出现在这般落寞的神情。
童怜叹了口气,点头道:“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季越不禁勾唇:“怜怜下次我再这么问,你应当直接抱住我才是,怎么还要我主动来抱你的。”虽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季越却是主动上前把童怜抱入了怀中。
童怜应声道:“好,我知道了。”说着他抬起手环在季越的后背,“这次是来不及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嗯。”季越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应答,将头抵在童怜的肩膀上。
让季越抱了会儿,童怜便有些不适应了,他动了动被季越一直抵着的肩膀,玩笑道:“陛下可否稍微动弹一下,微臣的肩有些酸了。”
虽然知道童怜这只是说辞罢了,但季越依旧如言将人放开,微后退一步道:“今日夜深了,我们等明日再回皇宫吧。”
听着季越的话,童怜也不再去询问季越明日早朝怎么办,想来在这人准备马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明日不上朝的打算。童怜点头道:“好。端阳长公主先前住的寝房才打扫过,我让婥月帮你把被子铺了。”
“不必。”季越赶在童怜离开前将人拉了住,他说,“掌印似乎忘了,我先前便说过今日你同我一起睡。”
童怜回:“可那是在皇宫。现在是在童府,陛下也该客随主便,听从微臣的安排。”
抓住了童怜话语中的漏洞,季越笑得跟只狐狸似的:“掌印当真好大的本事胆子,这是在叫朕听掌印的话么?”
“陛下觉得呢?”知道这是个坑,童怜也不回答,只是反问道。
季越故作思考,半晌后开口道:“朕能听从未来皇后所言,但是对于宿于何处这般私事,怎么也不该听掌印的。”
“季明安。”说着童怜的脸立刻沉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季越,眼底的情绪极淡,“陛下您言重了。”
季越哪儿会不知道童怜的意思,可知道归知道,好不容易在半夜与童怜一道出宫,若是两人还要分房睡,他还不如与童怜一同在养心殿呢!
至少在那儿,童怜反抗不得,怎么也要与自己共睡一枕。
两人间的气氛便这么僵持住了。最终还是童怜率先败下挣来。他叹了口气,朝着屋外走去,季越见状便想伸手将人抓住。
可童怜却像是提前猜到了季越的动作似的,在季越的手靠近之前便躲了过去。他回首,似是轻笑道:“陛下,微臣去让婥月再拿床被子来。”
得到答案,季越反而楞在了原地。他原先还以为童怜是准备自己去其他房间睡,童怜现在的话于他而言反倒是意外之喜了。
见着季越这般呆愣的表情,童怜说:“陛下这儿是童府。”
所以,就算该离开,也应当是你离开才是。
读出童怜的言外之意,季越收起了方才纷飞的思绪,开口道:“可这儿却是朕赐予你的府邸。”
说完季越就发现了自己话语中了漏洞,可转念一向若是一次食言而肥,能半是逼迫的让童怜随自己在皇宫久住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想法方才冒出来,季越便摇头否决了。凭着童怜的俸禄,要在上京买个宅邸也不是什么困难事儿,到时自己没了“御赐”的借口,还不一定能再次上门呢。
不一会儿拾六便抱着一床被子来了,而婥月便跟在拾六身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拾六经过童怜与季越身边的时候,还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而这一次婥月也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
上一次他们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感知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童怜很是不适应,哪怕是闭上了眼也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现在的季越在做什么,又到底睡着了没有。
童怜这么想着,忍不住翻了个身将眼睛睁开一小条缝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季越。
“怜怜在偷看我。”季越闭着眼道。
只是童怜哪儿会这么容易上钩?闻言,他不紧不慢地闭上双眼,甚至还稍放缓了点儿呼吸——真就和睡着了差不多。
不过让童怜没想到的是,季越方才还真不是在诈他。感知到身边那人的呼吸放缓,季越不禁勾唇,从被褥中将手伸了出来,轻点了一下童怜的眉心:“抓住你了。”
童怜不言,依旧在装睡。
见状,季越悄摸着把自己身上的被褥推到了一边,又蹑手蹑脚地将童怜的被子掀开了点儿。就在季越的手脚缓缓伸入被子的时候,童怜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将他作乱的手按住了。
“绥宁帝大半夜的不休息,是准备做什么?”童怜似笑非笑道。
季越丝毫没有被抓住的紧迫感,甚至饶有兴致地与童怜开始说笑:“准备当一回采花大盗,不知掌印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不肯。”
然而童怜的拒绝却是半点儿威慑力没有的,季越又说:“谁让方才怜怜骗我呢,这是惩罚。”
听完季越的歪理童怜丝毫不肯退让,还将按着季越的手送了开:“微臣觉浅,若是陛下夜里手脚不规矩,臣也只好叫拾六零九将陛下送去别的寝房了。”
季越半点儿不怀疑童怜真的会这么做,于是便手脚都收了回去,把先前推到一边儿的被子重新盖回自己身上。
“怜怜睡得着么?”季越问。
也不知道是因为下午睡久了,还是因为身边有季越这么个大活人,童怜现在半点儿睡意全无,可相较于和季越谈天说地,童怜又觉得自己还不如睁着眼等着看日出呢。
好在季越也没指望童怜能回答,他自顾自道:“怜怜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在你入宫之前。”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就算童怜原本有睡意了,现在是也睡不着了。像是为了堵住季越的嘴似的,童怜终于开口道:“在镇北侯府帮着阿娘做些浣衣、搬东西的琐事,在其他夫人那边讨口饭吃。不过我当时年纪小,力气也不大,就算是最简单的事情也不一定做得好,到头来还要阿娘帮着再做一次,往往也只是在添乱而已。”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