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也在季越的意料之中,他莫名勾唇一笑,继续道:“既然如此,朕便更不能将它们收回来了。”
“陛下,您不该如此心软。”季青和说。
季越敛下眸,重新执起手旁毛笔不再言语。一旁的孟苋立刻会意,低着头快步走到季青和身边,朝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陛下要看折子了,还请您先回去吧。”
季青和看了眼案桌前的季越,叹气后才终于点头,跟在孟苋身后走了出去。
听见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合上,季越一目十行扫了一眼折子内容,手中毫笔一顿,看着话里话外暗示着希望他收回掌印令的折子,直接伸手将其翻到最后,瞥了一眼写这道折子的官员的名字。
大理寺丞,凌白。
季越阖眸,不禁开始思考,凌白的这一道折子又是否会是童怜所授意的呢?他不信童怜真的想要退位让贤,可若自己真的听了凌白所言,童怜又会是何反应。
季越想了许久,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最后却都一一被自己推翻。每当这种时候,季越都会可悲的发现,他似乎并没有那么了解童怜。不仅如此,自己好似也从来没认清过那个与自己一同长大,从小便亦兄亦父,亦师亦友的人。
“童怜……”季越开口呢喃,“你真的太讨厌了。”
虽然季青和依旧不满于季越将祭祖这般重要的事交予童怜操办,可是当最开始心中的那股子气愤散去时,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现在最适合童怜所做的事情了。
皇家祭祖所祈的是来年风调雨顺,除去当天的仪式之外,还需要皇室中人去护国寺长住一段时日。仪式之中所需要的物品多而杂不说,单凭要去护国寺长住一事,便有不少需要安排的。
最主要的是正因为此事过分重要,童怜不可能也不敢在那里头藏什么心眼手段,反倒给了季越机会将人打发去办了一堆杂事,省得他留在京中整什么幺蛾子。
今年官职变动实在太大,乃至于到了现在都还有一批官职有所空缺。
现在殿试尚未开始,朝堂上还需要即将高中的进士们入朝弥补空缺。此刻若是再有个一品官员变动,不说别的,想来童怜那一派的官员也要有不少调动。他们中有的人在现在的官位上尚且没有待满一年,若是再贬官,反倒显得季越这个皇帝太过苛责官员了。
将事情利弊想清楚,季青和不由长舒一口气。他笑着摇了摇头,不禁感慨:“陛下这生辰一过确实稳重了不少。皇兄,若是你也能瞧见,应当也能安心将这偌大江山交到他手上了吧。”
季越原本以为当季青和那股怒气降下去,把一切都想明白后便不会再过多纠结此时了。只是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虽然这一茬是过去了,可季青和很快却又将主意打到了另一件事上,甚至乐此不疲。
在无数次收到季青和让他纳妃娶妻,又无数次故意无视后,季青和终于是不打算私下与季越商讨此事了——他直接选择在朝堂之上谏言了!
在传话的小太监第一次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时,季青和很是果断地出列拱手道:“臣有事启奏。”
在看见季青和出列的那一瞬间,季越心中莫名升出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只是季青和毕竟是王爷,他也不好在朝堂上驳了他的面子,季越只好压下心中那点儿不安,开口道:“皇叔是有何事?”
见季越不得不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季青和被笏板挡着的脸上不由地勾起了唇:“陛下今年已经十七,然后宫却空虚无主,还请陛下娶妻纳妃,早日散开枝叶。”
早几年季越尚且年幼,朝堂要事又被童怜全权把控,诸位大臣也不好提起季越的婚事,乃至于一直到现在季青和提及,百官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帝王已经快至弱冠了!
果不其然,在季青和话语方落下时,满朝文武便不约而同地跪地道:“恳请陛下开始选秀、娶妻纳妃,早日开枝散叶!”
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声音,季越不禁紧锁眉心。即使做了这么久的皇帝,他依旧有些不耐百官的以命相逼,或者如同现在这般的齐齐谏言。前者让人糟心,而后者除去糟心,还更添了一份耳朵疼。
季越深吸一口气,说:“此为朕的家事,且朕现在尚无此意,过两年再说吧。”
季青和早想到了季越的搪塞之词,继续道:“此为家事,但却更为国事,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三思——”
“说起婚假之事,皇叔已过不惑,可枕边却没个贴心人。这两年诸事堆积,忽略了皇叔的人生大事,反倒是朕的过错了,不知皇叔可否有心上人,说出来朕替你赐婚如何?”见季青和不肯松口,季越转而将矛头对准了他,咬牙切齿道。
季青和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么个结果,他的脑袋忽然就不转了。他看着季越说这话的架势却是万万不可能这么松口,思来想去,季青和只能选择放弃了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攻势。
作者有话说:
季青和:我怎么也没想到,小侄子突然这么聪明了
红药(奸笑):一吊钱兜售秦王与他红颜们的那些三两事
因为之前有宝贝不知道明安的表字,所以这一章点明一下。然后“君兰”是本来季青和给季越取的表字,取自“君子如兰,空谷幽香”
第154章 读经
季青和是真的想让季越早日成亲,哪怕不说繁衍子嗣,现在后宫中也只只住着些太妃太嫔,而季越这里甚至连个主位的皇后都没有,实在是有些不妥。
后宫的太妃太嫔们不好管新帝的房中事,而季越上头也只有几个姐姐,更是不方便涉足这些事情,季青和自己又回来的比较晚,以至于季越现在分明已经十七,于房事上却是宛若一张白纸。
可思及今日早朝时季越的态度,季青和也确实看得出季越对娶妻一事确实不怎么上心。他在心中微叹一口气,可思来想去却也不知应该寻谁开导季越,一时间只好暂时歇下这份心思。
相较于季青和的清闲,童怜却是截然不同了。
也许季越早就为他想好了这一份差事,只是自己为了试探季越,所以一连告了好几日假,这才让季越迫不得已在童府“请”他去上朝。而正因为他为了躲清闲装病在府中休息,所以等他真正接下这一桩事情的时候,时间便已经显得仓促了。
看着童怜天未亮便已经洗漱出门,直至日暮才好不容易归家,婥月不禁又在心中记了季越一笔,每日伺候童怜洗漱时的各种念叨便更是少不了的。
童怜将漱口的茶水吐了,瞧着面前嘴皮子就没停下来过的婥月,不禁笑着打趣:“先前是我不愿上朝的,怎么在你说来全成了季越的不是了?”
“自然怪他!”婥月一直被童怜与拾六保护得很好,就连在背后说皇帝坏话也是毫不心虚,语气中甚至还有几分理所当然,“大人这般尽心竭力地保护他,可陛下却不怎么领情,前些日子若不是拾六拦着,怕是将大人革职的圣旨都下了!”
“尽心竭力么?”童怜低喃道。若是长宁二三年时的他,他自然敢应下这一句“竭尽全力”,可现在的他却是不会的,至少在婥月他们面前是不会应下的。
时间荏苒,就连他自己都道不尽这些年间自己有了多少次私心,现在又多少次利用了季越的心善。
他轻叹出一口气,继而笑出了声:“你说的是。”
去护国寺的日子将近,童怜更是丝毫不敢马虎,不过好在最终他还是在出发前两日将所有事宜全部准备妥当了。只是不知是否是积劳过多,在精神彻底松懈下来时,童怜竟是隐隐有些发热咳嗽。
作为负责祭祖仪式准备的官员,他自然不可能让皇帝他们远去护国寺,而自己留在京中修养。不过好在这次发寒并不严重,童怜思虑过后便准备让姜之渔和苍布一起跟着,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出发当日正值霜降,上京城飘了几片雪花,倒也算得上是一场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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